巴尔扎克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比人与猴子之间的差别还要大。这不,英国作家奈保尔在乐颠颠地捧到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便在媒体上公开表示,他对自己经常光顾的那些妓女们要表示由衷地“感谢”——言外之意,“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妓女的一半。看到这则消息,我的眼镜差点跌碎。 向来以文笔犀利而备受争议的奈保尔承认,由于忙于工作,他无暇去追求更体面的情妇,只好常常在妓女的怀中寻求慰藉。在接受美国NPR电台采访时,他很直率地说:“我无法去追求其他的女人,因为这耗费时间。如果你想引诱一个女人,如果你的婚姻在各方面都不如意,你就无法决定怎样去追求,这需要很多天,很多星期的时间,这等于是放弃事业。”而妓女却能“给予我安慰,我知道,当我需要时她们乐意效劳。”他还强调说,妓女“给我以生活中别处无法寻得的性慰藉。”他的访谈被公布后,全世界为之哗然,甚至有不少人立即提醒瑞典文学院,应该取消奈氏的诺贝尔奖,并越快越好地追回那笔相当可观的奖金。理由是:如此风流而又恶俗的嫖客,岂能配获堂堂的诺贝尔奖! 瑞典文学院的人士似乎并不这样认为。马尔姆维斯特教授说:“我们只对作品进行判断。有很多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我永远不会引以为友。”文学院的成员艾伦也认为:“诺贝尔奖是对文学的褒奖。与他事无关,这不是品行或道德的评奖。” 看到这些说法,我重新扶了扶眼镜,并冷静地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欣赏瑞典文学院的态度。也许有人认为,这无疑是对恶俗的一种纵容和放任,是对作家这个神圣角色的亵渎。我的看法却不尽相同。任何一个个体的生命,都由其相互冲突和相互矛盾的因素组成,此所谓撒旦与天使俱在。只不过,有的人在强大的道德律令下能更好地控制自己,不让撒旦从肉体的魔瓶中轻易地逃出来,而有些人却更多地受制于本能的驱动,时不时地干些“小坏坏”。如果一定要抓住这些把柄不放,并且来一个上纲上线,坚持将奈保尔判为“流氓分子”,至少也是一个生活作风很不严谨、思想意识严重堕落的“腐败作家”,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但问题是,奈保尔在他的小说中却并没有如此这般地大肆张扬那种嫖客行径。就我所读到的一些作品,如《米格尔大街》《河湾》《毕斯瓦斯先生的房子》以及《幽暗的国度》等,无不充满了作家对整个人类命运的某种忧思,对人性内在本质的不断寻求,尤其是对自身作为移民在民族文化的断裂与承传上的尴尬和困惑,以及对帝国文化的特殊审视。 大凡有点能耐的人,都会有些特殊癖好,至于这种癖好是否符合精神文明,是否会影响人类的道德秩序,我以为应该另当别论。奈保尔毕竟生活在英国,那里的肉体交易虽然说起来也很不上台面,但至少也不算违法。如果再想想当年的拜伦、歌德、席勒,奈保尔更是小巫见大巫了。重要的是,我们学习的是他们的作品,吸收的是他们在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深邃思想和审美情感,而不是他们如何地做人。 □洪治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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