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眼里,天才与疯子常常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天才的过人之处,往往就在于他的一只脚已踏进疯子的门槛,而另一只脚却还站在常人的世界。所以,向后看他是天才,往前看他就可能是疯子——当然,时间一长,也就不能排除有些天才会情不自禁地双脚都跨入疯子的老巢。譬如尼采,譬如凡·高。 说起凡·高这位天才,人们自然不会忘记他那只不翼而飞的耳朵。1888年10月,神经多少也有点问题的画家保罗·高更,实在经不起凡·高的一次次劝说和邀请,便兴致冲冲地从巴黎来到法国南方的阿尔,开始与凡·高一起合作绘画。那时候的凡·高一直想在阿尔建立一个画家联谊会,以便让他在巴黎志同道合的画家们有一个避难所,同时还可以在此切磋画艺,为共同的艺术理想互相帮助。谁知两个月下来,这两个神经质的人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互不搭理,关系弄得十分紧张。尤其是凡·高同志,动不动就对着空洞的房子吼道:“我是神,我与上帝同在!”弄得高更常常是惶惶而不可终日。 这年的12月23日,事实上已处于精神分裂的凡·高,在与高更又一次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便用剃须刀果断地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用报纸将它小心翼翼地包好,并带到妓院里逛了一圈,然后踉踉跄跄地回到家中,晕倒在地。高更一看此景,吓得赶忙收拾行李,溜回了巴黎。从此,凡·高便住进了精神病院。一代天才画家,终于将另一只脚也迈入了疯子的门槛,而此时,他才35岁。他的画作,还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认可。 此后的一年多时间,凡·高基本上呆在精神病院里。他像一个迫害狂那样,总是觉得有人要谋害他,因此他一次次地寻找自杀的机会,其中有两次几乎与死神擦肩而过。神志清醒的时候,他也偶尔回家小住几天,但阿尔的居民一看到这个疯子便心里发慌,他们甚至写信给市长,建议医院长期收留凡高。可怜的凡·高,在贫病交加之中,又不得不面对冷漠的世人,这使他痛苦万分。于是,他只好埋头作画,结果创作了他一生中最出色的作品《向日葵》《星夜》《摇篮曲》……等等。颇为有趣的是,在凡·高一生最为晦暗的这一时期,他的作品终于开始赢得世人的好评。 遗憾的是,一切为时已晚。一次次地精神病发作,又一次次地清醒过来,凡·高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生命的脆弱与绝望。1890年5月,他趁着自己神智清醒之际,再次来到了艺术之都巴黎,不久又到了奥维尔,并在那里疯狂地写生。与此同时,他还不断地对自己的生命终结方式进行更为疯狂的设想。1890年7月27日,他带着写生画夹以及旅店老板的左轮手枪,走进一片生机勃勃的农田,果断地朝自己的腹部开了一枪,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到自己的房间。两天后,他在自己惟一的亲人和兄弟奥特的怀中,永远地闭上了忧伤的眼睛。一代天才,就这样带着疯子的形象,艰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洪治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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