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７９４年５月８日，在风和日丽的巴黎，人们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无精打采。间或有几辆马车从石板小街上匆匆而过，也没有激起行人多少兴奋的目光。这时，随着共和国军队一声长号的响起，大家终于发现，又是行刑的时候了。这一次，被送上断头台的，是前政府的２８位地方税收承包业主。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行刑广场，却意外地看到，被誉为“现代化学之父”的科学家拉瓦锡，也是即将受刑的人犯之一。
拉瓦锡是人类化学发展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１７４３年，当他出生于巴黎时，世界上的化学还远远落后于物理学、数学和天文学。尽管已有化学家发现了大量独立的化学现象，但还没有一种科学的理论体系来整合这些相互隔离的零碎信息。那时的人们甚至认为，空气和水是物质的两种基本元素。更糟糕的是，人们还错误地理解了火的性质，认为所有可燃物质中都包含一种叫“燃素”的物质。正是拉瓦锡的出现，使世界有了氢元素和氧元素，荒谬的燃素理论被彻底颠覆，化学研究从此步入了科学的轨道。
不仅如此，拉瓦锡还是第一个明确阐述化学反应中质量不灭定律的人。化学反应可以把原有物质中的元素重新排列，但是不会因此破坏任何元素，而且最终生成物的重量同原来反应物的重量是相等的。拉瓦锡坚持仔细称量进行化学反应的化学品重量的重要性。这种做法使化学成为一门精密的科学，并为后来化学的大多数进步铺平了道路。在中学时，我的化学虽然学得并不好，但我现在还记得，那张写满了怪七怪八汉字的化学元素周期表，据老师说，其中就有拉瓦锡的功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科学狂人，却被历史无形之中卷入了悲剧的深渊。原来，身为贵族的拉瓦锡在继承了巨额遗产之后，却将它投资到当时十分热门的地方税收承包业之中。那时的法国还没有政府税收组织，征税是由各地富豪相互联合组成的税收机构执行。他们每年将征收上来的税金按比例上交国家，余额归自己所有。这种按比例分成的做法，无疑大大刺激了税收承包业主的积极性。他们不仅巧取豪夺，大力搜刮民脂民膏，而且瓜分势力范围，豢养打手甚至准军事力量，弄得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因此，共和时代的到来，他们自然成为无法逃脱的镇压对象。
对于其他税收承包业主来说，用这些黑心钱过着腐朽的生活，无疑是一种事实。但拉瓦锡却并非如此。他将自己的所有收入几乎都用在了化学研究上。用理查德·扎克斯的话说，“拉瓦锡的确将他相当多的才智应用到了解决各种各样的税收业问题中，甚至还在巴黎各区规划并建造了巨大的墙垒，以阻挡走私者。但从另一方面看，拉瓦锡又把他从税收营业收入中得来的大部分利润用于化学实验中。”
但共和政府却不这么认为。科学家拉瓦锡与其它承包业主一样，都属于地地道道的土豪劣绅，必须专政。在审讯过程中，一些有良知的人曾举证他对国家和科学作出了众多的贡献，呼吁法官赦免他。可是法官却粗鲁地说：“共和国不需要天才。”就这样，５１岁的拉瓦锡被无情地推上了断头台。当时，伟大的数学家拉格朗日曾说：“砍掉他的头仅需片刻，但１００年中也不会再产生一个像他那样的人。”遗憾的是，法官们竟然没有听懂这句话。
□洪治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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