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跑到外地去旅游，回来以后喜欢嘲笑那些地方的计划生育标语。说是堂堂国道边，白墙上书：“一人结扎，全家光荣！”或者是：“国家兴旺，匹夫有责；计划生育，丈夫有责。”北京郊区是这样宣传的：“少生孩子多种树，少生孩子多养猪！”而湖南某乡政府的标语是：“结贫穷的扎，上致富的环！”在上海，这样赤裸裸带“野味”的标语倒真的是不太容易见到，最民间的里弄宣传也就是比较温和的几个字，诸如：计划生育，利国利民。而且，一般都是写在宣传窗里，不会血红地挂在长长的一道白墙上，颜料流下来的地方显得特别地触目惊心。
比起内地很多地方，上海真的可以骄傲于自己的文明程度，所以上海一般不屑于跟中国的内地城市比，这些地方仿佛是为上海准备奇闻怪谈而存在的，上海人讲起内地的超生游击队，内地的人口贩卖，用着夸张的表情说：“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这个城市的生命力和激情不在人口制造上，白天黑夜地，造房子的声音永不间歇，苍白的夜空完美地推行了计划生育。这个经验可能是值得某些计划生育老大难省份学习的。因为上海的“计划造人”推广得好，所以上海的白墙就留给了房屋广告，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来一个“计划造房”，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大路上宣传：“计划造房，人人有责！”
上海人取笑外地城市的标语，其实上海本地的很多标语也是够让人乐的。淮海路上写着什么：“请把你家里的卫生习惯带到这里来！”浦东大道两侧旗帜飘飘，上面写着：“垃圾分类，从我做起！”高校花圃到处竖着牌子，上写：“别摘我，喜欢我就天天来看我。”我的一个外地同学说，他从来不敢带老乡打这花圃前经过，免得被人耻笑了自己的大学。
真的，比起外地有些杀气腾腾的标语，诸如“谁烧山，谁坐牢”，“横卧铁轨，不死也要负上法律责任”，上海的这些标语实在是太软性了，怨不得外地人骂上海人“娘娘腔”。这让我想起大学一年级，山东来的一个男生带着个小脸盆似的碗上食堂打菜，卖菜的给了他一小勺，还不够铺满他的碗底，他一生气，说：“十勺！”
□毛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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