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条消息觉得很耐人寻味,一个语言部门的负责人出面指责姜文的电影不说普通话,认为这将对普通话推广工作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说句心里话,我觉得那位负责人的认真态度是很值得肯定的,就是看电影的时候他都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与职责,真的很辛苦、敬业。要是那些只管说空话从不干实事的干部也都有这样的责任感,中国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问题是,这次的较真是针对电影——一种艺术形式的。这就比较有意思,我们能跟艺术较真吗? 西方艺术史上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个著名的事件:1917年,纽约举行了一个现代艺术展览,这个展览声称只要交上6美元费用,随你什么稀奇古怪不合规矩的作品都可以拿来展览,为的是要提倡一种个性自由的艺术风尚,跟教条刻板的学院派叫叫板。作为展览评审者之一的法国画家杜尚悄悄地去商店购买了一个男厕所里用的小便器,他把这个盛排泄物的器具倒过来放好,在上面写了“莫顿”两个字作为作者名字,又给这个尿池子取名为《泉》,然后命人送到了展览组织者那里。“莫顿”先生的作品被拒绝了,评委们气得直说“恶心”,然而几十年后,这个倒过来放的尿池子成了现代艺术的经典作品。举这个例子能说明什么呢?尿池子就是尿池子,从艺术技巧上讲任何一幅顽童的涂鸦之作都比它要好些,然而它表明一种态度:为什么不能是这样的? 坦白说,鉴于姜文一贯的傲慢,我对他本人并不怎么感冒,但他为什么不能在电影里说方言呢?就在几年前,所有关于革命战争题材的电影电视剧中里的毛泽东都是说湖南话的,这有什么不对呢?弗洛伊德说文学艺术就是一种白日梦,而梦是不讲那么多规矩条条的,人类几千年来之所以离不开艺术,也许正是为着它的千奇百怪。电影作为一种艺术,首先要树立一个有特点的形象或者故事,上大学的时候学马列文论老师就教导我们:所谓典型就是与众不同的“这一个”。凭什么与众不同呢?凭个性、凭相貌、也凭语言,马山说贵州话,秋菊一副陕西腔,赵本山满嘴“俺们那疙瘩”听着就是比普通话有滋味。本来嘛画眉有画眉的腔,黄莺有黄莺的调,如果有一天全国人民说话全都一个味那倒不见得是件好事情。普及普通话是为了交流的方便,但地方话也是一种文化,我们也不能为了用起来方便就把一种历史悠久的语言文化给抹杀掉。前联合国秘书长加利今年5月在中国访问时曾经十分痛心地提到,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发展,由于英语等大语种的侵蚀,现在每两个星期就会有一种语言从世界上消失掉,随之逝去的还有这种语言所代表的思想、文化、历史。这不同样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吗?我敢说,在我们这个多民族和睦共处的大家庭里,普通话只是我们沟通的工具,而方言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根。所以,记录和保存方言同保存普通话一样重要,它也应该被语言部门重视起来。 话说回来,我们只是在看电影,在这休闲消遣的时间里,何不摘下职业的有色眼镜娱乐一番呢?电影不过是电影,假如人人都拿职业的眼光来要求它,那它就难过了。姜文不过说了几句方言,又没有像某些嗜血的行为艺术家一样吃死婴,也没混账到跟骡子结婚,就让他说去吧,要是宽心听一听,这方言也很耐听呢。张成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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