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读到一篇关于香烟的小说，觉得那种意味似曾相识，翻了翻书架，终于找出一本去年在某书店淘得的打折书，名字就叫《香烟》。是一个美国人写的，从香烟的来历讲到香烟与文学，从吸烟人讲到香烟广告，皇皇有２０万字，读来十分有趣，就是不吸烟的人看了也不禁想体会一下“一个烟圈消失在另一个中”的美妙感觉了。
非常佩服西方人做学问的方式，一支指把长的烟卷也敷衍出这等著作，还不枯燥。据林语堂先生的说法，美国居然有以论怎样弯腰提重物会比较省力的题目来做博士论文的。说来像是笑谈，但看来在西洋人那里拿小题目做大文章倒是颇成气候的。这和我们中国的传统好像是恰恰相反的，中国人喜欢讲大道理，老子先生一句“大道无形”弄得国人忙活了几千年，大家都想弄清楚这“道”究竟是个什么东东，到今天也还没整明白。孔子的胸襟也非常地大，终生奔波希望投着个明主，做个大题目，可惜一辈子怀才不遇，还惹得锄地的老农笑话：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想来也挺可悲的。后世读书人身为孔门弟子就更糟糕了，穷得结绳当床举家食粥的时候也还念念不忘“兼济天下”，所以范进一得到兼济天下的机会就乐疯了；而烂柯山下的崔氏，见自己的丈夫朱买臣满脑子大道真经，却从不管老婆的肠子已经多日没个油水，一怒之下休了他，就成了千古笑柄，受尽奚落。
小学问小题目也有人做的，花鸟虫鱼山水湖石，做个百把字，同侪们玩过来玩过去自得其乐，然而还要自我解嘲曰：小品小品，不成个器物。可不是吗，连文字学都只能称“小学”呢！这样久了、积习难改，就流传下来一个不好的风气：凡事喜欢往大里扯，动辄上纲上线，拉大旗做虎皮，玄虚得你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离开学校多年，有时候也想长进长进，都不知道现在人家都在谈些啥想些啥了，于是，请念书的朋友推荐几本新作自己再深造一下，朋友微微一笑：趁早别费这个劲，你看不了。我有这么弱智吗？不信这个邪，于是自己打开图书杂志随便点了几本，端来一看，果然，我看不了，不但外国来的新名词我不熟悉，就是正经的中国词我也不明白了。举个例子说吧，有位先生在一段千余字的文章中一气用了十几个“掘发”，一会儿掘发了张主义的颠覆性，一会儿又掘发了李主义的压迫性，简直让人晕头转向。心想这个掘发到底是什么新东东，怎么没见过，后来经请教有关人士才知道，其实掘发就是发掘，倒过来用着新鲜。你看，玄就玄大就大吧，还不好好说，这让我们吃惯了高粱地瓜的肠胃如何消受？自然，你可以不屑地说：去，我又不是写给你看的，行话你哪里听得懂。
这样我就无话可说了，但是看着《香烟》《疼痛》《笑的历史》这样的书也是教授名流写的，难道我们的博士硕士教授先生们就不可以把话说得通顺一点，把学问做得实在一点？
张成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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