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晚在郑板桥自称“青藤门下走狗”的年代,“走狗”还没有骂人的含义。只是到了20世纪的鲁迅先生那里“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一语既出,“走狗”便成了恶谥,纵然不冠以“乏”字,也是铁定“乏”得不行。这个道理跟骂人是“猪”有几分相像。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猪在“以农业为纲”的那些年“全身都是宝”,在20世纪的大半时段却联袂被农业社会的中国人鄙视之,詈人之语更以两者叠加,每谓对手“猪狗不如”也。猪狗何辜? 然而,王小波的短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行世,“猪”开始增值,起码在文学青年眼中笔下是这样,当然也少不了周星驰《大话西游》的功劳据说大学里的“大话迷”们一早起来端起镜子当面一照动辄大叫一声“猪啊”。同时,“特立独行”这个一向独行的词语也泛滥使用,2003年的一个表现是:西祠网上的“王小波门下走狗大同盟”的王Fans出了“它们”的第二本专辑《一群特立独行的狗》。前一本是《王小波门下走狗》。 这两本书标榜的是“王式小说”。其中坚力量有胡坚、欢乐宋、唐宋元明清等人。其领军人物欢乐宋在序中明确地表达了态度:该不该做“走狗”或者有没有资格做“走狗”,这些都是不值得争论的,真正的问题是,“走狗”们的作品到底写得好不好。粗略翻过两书,答案不难得出:不好,起码跟前几年在网易上开列过“狗熊文集”的那位Fans也是挑明了与王小波相比,有不小的差距。而按照李银河女士的说法,“有这么多不讳自称‘走狗’的写作者出现,在文学史上是罕见的。”“他们很可能……更接近文学的真谛。”既坚守原作与仿作的云泥高下判断,又希望小波文学香火不熄,以“可能接近”鼓励之,倒也符合遗孀身份。 师形易,得其神难。虽说自动列入门墙的每一条(走狗?汉子?)都或多或少有各自面目,像欢乐宋的玩世不恭,黑领丽人的深情感伤,马瘦毛长的简练残酷,在吃力的文字中能感觉到一个个不同的生命存在。然而,这群“特立独行的狗”所提供的能够赏心悦目的文字实在少得可怜,遍翻两书,总算读到了“我依然喜欢在夏天看见爱情,通常那个时候,它穿得不多,比较诚实”。仅此一句而已。 王小波的世界里,“智慧”首先意味着不断深入的“认知”,也就是了解世界的本真,他的作品也以不断超越陈规和成见所构建的各种思维边界,提供给读者充溢着智慧的快感。在这篇谈走狗的文章最后,竟有一股强烈的固执想随机选抄王小波的一段作品。下面是《似水流年》中写从美国留学归来的李博士的一段。 李先生告诉我说,他在祖国大陆的遭遇,最叫人大惑不解的是在干校挨老农民的打。当时人家叫他去守夜,特别关照说,附近农民老来偷粪,如果遇上了,一定要扭住,看看谁在干这不屙而获的事。李先生坚决执行,结果在腰上挨了一扁担,几乎打瘫痪了。事后想起来,这件事好不古怪。堂堂一个doctor,居然会为了争东西和人打起来,而这些东西居然是些屎,shit!回到祖国大陆来,保卫东,保卫西,最后保卫大粪。“如果这不是做噩梦,那我一定是屎壳郎转世了!” □王 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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