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顾昕以特约评论员的身份,11月2日在《21世纪经济报道》发表时评,正题为《高端民营医院与社会公益不矛盾》,副题为《破除阻碍民营医疗机构发展的陈旧观念,正是新医改之“新”的所在》。
此文开头讲述的是“在媒体上引起了一阵小骚动”的新闻:近来,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下称“仁济医院”)正尝试着通过引入社会资本的方式,发展壮大。这家上海的老牌三甲医院,将位于浦西的仁济西院进行股份制改造,通过转让50%的股权,既引入来自国内医院投资公司的资本,也成功获得约翰·霍普金斯医学管理公司的参股。经过改制的仁济西院定位于营利性高端医院,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由于定位于营利性医院,股改后的仁济西院据说不能成为医保定点医院,同时仁济西院的医疗服务收费将3倍于现在的价格。位于浦东的仁济东院依然维持现有体制。
从文章的正、副标题,读者不难看出:这是一篇为化公(立医院)为私(立医院)鸣锣开道的评论。作者在文章结尾说:“破除阻碍民营机构发展的陈旧观念,打破各种条条框框,正是中国新医改之‘新’的所在。正是在这一点上,上海仁济西院开辟了一条新路。至于说,营利性的、面向高端人群的仁济西院与非营利性的、面向普通民众的仁济东院如何相互独立运营,如何体现多种制度的并存,如何相得益彰,我们相信,仁济医院董事会及其聘请的CEO范关荣院长,自然有足够的智慧加以妥善解决。”
我不知道仁济医院董事会由哪些人组成,也不知道谁是CEO范关荣院长,我只相信,全国人民包括99%以上的上海市民与我一样“拎勿清”,所谓“我们相信”,顶多是顾教授和某几个人相信。我宁愿相信,这种化公为私的所谓高端民营医院,决非普通民众之福,更不会相得益彰。我尤其担心,假如董事会和范院长有足够的智慧,很可能采取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办法,迅速掏空公立医院的“五脏六腑”。
不错,高端民营医院或许与社会公益并不矛盾。救死扶伤,实行人道主义,不应当分谁是公立医院、谁是民营医院。民营资本愿意投资公共医疗卫生事业,开办高端民营医院,专门为有钱人、富人治病,收3倍于现在国家规定的医疗服务收费,似乎也应当允许。只要不是医保定点医院,不仅不占用全民医保费用,还可以节省一些医保费用给更需要的人们,这的确看起来很美。但是,把公立医院“拉出去”搞什么高端民营医院,不但与社会公益矛盾,而且矛盾大极了。
请问:现有的公立医院是多了吗?如果说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多了,可以整建制地迁移到中小城市去,就像当年红都、四联、中国照相馆支援北京,全国一盘棋嘛。就地改制成为股份制高端民营医院,并没有解决当地医院总体数量的多少,只是少了一处公立医院,多了一处富人医院,普通民众就医更加拥挤不堪。随着公立医院数量的减少,相伴而生的必然是普通民众就医环境进一步恶化,医疗质量进一步下降,医疗费用进一步加大,而看病时间更短、等候时间更长。这个道理很难懂吗?
一家公立的全民所有老牌三甲医院,搞“一院两制”,决不同于“一国两制”。我要请教顾教授:同一所医院,一拨儿医生成为“高端民营医院”医生,医疗服务收费3倍提高,工资、奖金和福利也相应提高3倍,对另一拨儿坚守在“低端公立医院”的医生不是一种严重打击吗?一院两制,当有危难病人需要某位技术高超的医生主刀时,他是先去为普通民众治病,还是先为付3倍费用的富人治病?就这一个问题,任你有多少智慧也难以妥善解决。一院两制的弊端多了去了,恕我限于篇幅,不一一说明。
办多高的高端民营医院,我都举双手双脚赞成。我坚决反对把公立医院切出一块搞所谓股份制医院或高端民营医院,打着新医改旗号搞也行不通。这不是什么“新”的所在,只是已经大量发生过的通过改制化大公为小私,最新的例子就是上海徐家汇改制让余秋雨这类人变相侵吞公有资产。有多少公有资产,通过改制肥了一小部分人,我们不妨想一想这个问题。新中国60年,在公私问题上始终模糊不清,边界不清、权利不清,像钟摆一样左右摇摆,前30年是大量化私为公,侵犯了相当多的私权利,后30年是某些人以改革、改制之名化公为私,鲸吞或蚕食社会主义公有制。我们应当提倡公私分明,公是公,私是私,河水不犯井水,井水也不要犯河水,大道朝天,各走半边。一种倾向往往掩盖着另一种倾向,当前要特别注意的是化公为私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