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过往 已然荒唐

    □阿简

    她没有想到，会在那样一个不经意的时刻遇见他，确切地说，是他们一家。

    10年前，他出国了，为的是躲开那个“502（胶）一样甩不掉”的恶老婆，然后把她接出去，做一对“生生世世相爱”的神仙眷侣。可是出去以后没过一年，他就消失了，像一朵云被微风吹散一样，丝丝缕缕地悄然淡出，那么不露声色，直到干净彻底，不留一点痕迹。她原以为，他从此就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却没成想竟然在这样一个场景下，猝不及防地重逢———他从一帮婶子大娘堆儿里挤出来，手上举着两根正在被疯抢的特价棒骨，一边往手撕袋里装，一边向等在一旁的盛装胖女人慨叹“人可真多啊”，笑容里，有一点得胜的惬意，也有一点殷勤的讨好。一旁的，应该是他的女儿，当年那个亭亭玉立、乖巧可爱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妇，可惜跟母亲一样胖了，粉嘟嘟、亮晶晶的薄嘴唇下面，竟然也有了触目的双下巴。

    胖女人哼了一下，很不屑地埋怨他“多余凑这个热闹”———除了老，她还跟以前一个样子：一样的肥胖，一样的凡事不以为然，一样的颐指气使。而他，也一如传说中那样鞍前马后的，名分上是家里的大总管，姿态上，却像个跑堂的伙计。她的心里，忽然被什么剜了一下似的，无来由地疼———这就是那个她苦等了六年、以为能够为她改天换地的人啊。她以为他不来找她，一定有他的苦衷，或是因为她换了工作，没法告诉他电话号码，阴差阳错才失去了联系……可是眼下看起来，知心闺蜜那些旁敲侧击的忠告，还有她自己万般不愿相信的猜测，都是对的———他始终围绕着那个家，围绕着那个被他声讨过无数次的老婆，“我就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她推起自己的购物车往前走，在即将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忽然触电一样回头，看见了她。她假装不认识一样，淡然地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却空落落的，怅然若失。这些年来，也听过一些关于他出国后的传闻，她为此也曾经有过这样那样的疑虑，可是紧接着便一个个自行推翻了，宁愿相信他是力不从心，反倒是自己嫁了人，让他白费了这一片心。在一辆装满牛奶箱的叉车后面，他悄悄地跟过来找她，说：“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好吗？”她也淡淡地笑：“你好……”眼睛却在诧异地搜寻他溜过来的路径。“现在说话不方便，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回头我联络你。”他一面说着，一面滴溜着眼珠四下张望，像个跑出来偷嘴的小白鼠，警觉得让人灰心。

    她笑笑，忽然觉得那段过往的爱情很荒唐……过来人的话，真是没有错：如果真的下了决心，哪有离不了的婚呢？一个男人，在号称“彪悍强势”的老婆手下吃一碗软饭，居然还心心念念地惦记出轨，可是又没有大刀阔斧的勇气，更不要说敢作敢为的担当……而自己，居然就信了他的话，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拯救他脱离苦难的圣母，差点一意孤行地跟着他浪迹天涯……

    婚后这些年，她渐渐明白了“家”对一个人的含义，如果他真是回家了，她也理解，她怨恨的只是，他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亲口告诉她？现在见了面，忽然感觉连怨恨都没有了，心里只剩了一点感叹：这世界，真是戏弄人年少啊！隔了这些年的沧桑变化回头看看，如果时光倒退10年，她简直想问问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