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县六旬老人亲手勒死了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儿子。多年来，患病的儿子是悬在老两口头上的一把刀，既不能置之不理，又不能从泥潭中解脱。一个精神疾病患者把一个家庭拖入一场没有答案的悲剧中。在量刑上，勒死儿子的老人或会被“网开一面”，刑期大幅减少。但是孙家的悲剧，并不是偶发事件，在有精神疾病患者的家庭里，这样的无奈和矛盾永远难以拔除。一连串的悲剧，底难兜。建档备案？强制住院？免费治疗？各自为战的相关部门能否形成合力，找一个遏制悲剧的良方。　记者　郑芷南

　　或会最低量刑

　　商河六旬老人孙强（化名）在向儿子下手之前就想好了一切后果，“我想好了，这样我们都解脱了。”孙强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他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

　　儿子孙鹏是十六年前患上精神疾病的，“刚开始是抑郁症，后来成了狂躁症。”

　　十六年里，孙鹏的两个女儿先后出生，但是孙鹏的病愈演愈烈——妻子喝药自杀，两个女儿避而不见，父母晚上不敢睡觉，亲戚家备着铁链子，邻居纷纷搬离……

　　最后的导火索是孙鹏再次拿着刀打上门来，要把父母家里的电话线拆掉。在亲戚的帮助下，孙强把犯病的儿子关进了刚刚焊好的铁笼子里。儿子在笼子里又闹了几次，孙强下了决心。“我去的时候就想好了。”亲戚拉了孙强，可是孙强并没有撒手，两三分钟的时间，儿子就没有了呼吸。

　　孙强直接故意杀人的情节是没有异议的，“《刑法》是所有法律里最‘宽’的，老人的刑期应该会大幅减少。”山东平正大律师事务所的赵金一律师分析，“精神疾病患者，尤其是这种有伤害他人倾向的精神疾病患者，有一定的社会危害性，但是这种危害性不在受法律惩罚的范围内。”“杀害患有精神疾病的儿子，社会危害性较小。得到被害人亲属的谅解，再根据犯罪情节，应该会酌情减刑。”赵金一分析，老人很有可能按照最低刑被处罚。

　　在这场发酵了十六年的悲剧里，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孙强和两名亲属被刑事拘留，三个家庭由此又陷入了新的泥潭。

　　村里人写了联名信，想给孙强求情，“基本上没有人不签”，十六年了，孙家的苦楚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全省重性精神病患逾30万

　　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院长王汝展去年曾对本报记者表示，据我省流行病学调查，我省精神疾病患病率为19.48%（18岁以上人群），其中最常见的是精神障碍类别，这其中心境障碍约占5.93%、物质（如酒精等）使用障碍约占5.62%、焦虑障碍约占5.5%，精神病性障碍约占1.28%。“精神疾病是一类常见病，但由于部分患者缺乏自知力，不能主动求医，其家人常存在羞耻感，往往讳疾忌医，同时也受到一定的社会歧视，因而就诊率和治疗率普遍较低，这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都是一个比较突出的现象。”王汝展说。

　　据介绍，上述精神障碍患者大部分需要心理干预或系统治疗，但社会公众对精神疾病还普遍存在偏见，不能正确对待存在的心理问题、情感矛盾，很多患者没有及时就医和治疗，导致病情延误，甚至发生自杀、肇事伤人等严重后果。

　　到去年，我国已将重性精神疾病患者的管理纳入到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中。我省目前登记的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在30多万人，其中有20多万患者在管。

　　精神疾病患者肇事多发对象大都是身边亲人

　　发生在精神疾病患者家庭的悲剧并不是偶发事件，去年9月，商河县贾庄镇一名患有精神疾病的母亲，把自己5个月大的女儿扔进了井里。孩子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僵硬。

　　去年4月1日，临沂平邑当地警方接到报案，在辖区一村有村民称同村61岁的老杨头失踪了。民警把他能去的地方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他的踪迹。通过走访调查，民警推测他很可能已经遇害，而他的儿子有着很大的作案嫌疑。

　　老杨25岁的儿子患有精神病，虽然曾住院治疗有所好转，但仍旧是疯疯癫癫，对老爹不时地拳打脚踢，最后对老杨下了狠手。

　　相似的悲剧发生在济南济阳薛坊村，患有精神疾病的村民张鹏（化名），将照顾他多年的72岁的叔叔张贵（化名）深夜打死在家中。

　　无钱看病，隐匿在家中的精神疾病“炸弹”终于迸发，而死亡也许就是张贵最后的宿命。

　　有数据统计，在2011年我国重症精神病人即已超1600万，入院治疗的不到12万。更有数据显示，精神病患每年造成的严重肇事案件已逾万起。这些被“关”在家中的精神病患者，在日复一日的“发酵”，也将一个个家庭拖入无底深渊。

　　兜底不能“各自为战”

　　2012年，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精神卫生法草案时。一些常委委员即提出，对患重症的精神病人，应实行强制免费住院治疗。《刑法》中也有明确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

　　2012年12月，《精神卫生法》出台。该法规定，精神障碍的住院治疗实行自愿原则。同时规定，已经发生危害他人安全的行为，或者有危害他人安全的危险的，应当对其实施住院治疗。

　　不过，从实际情况看，在城区和农村中，即使有精神疾病患者平常有伤害他人的情况发生，但在未发生恶性暴力犯罪的情况下，很多人考虑到“住院成本”问题而不将患者送医。

　　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的多位专家表示，精神疾病的康复和救助，应该是一个社会系统性工程，民政、卫生、公安等等职能部门应该联合起来，形成合力，共同为精神疾病患者和家庭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