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常诚
刘鹗在《老残游记》中描摹济南“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
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老舍笔下《济南的秋天》：“那中古的老城，
带着这片秋色秋声，是济南，是诗。”在吟咏济南的人中，宋恕也是
多情的一位。
济南山水最难忘
宋恕（1862—1910年），晚清启蒙思想家，浙江温州平阳县人，
原名存礼，字燕生，后改名恕，字平子，别号六斋，晚年复改名衡，
自幼资质颖异，有神童之誉。浙江瑞安孙锵鸣奇其才，以小女许为婚
姻。孙氏为浙东学派名儒，其玉海楼藏书10万卷，为海内著名藏书楼。
1877年后，宋恕随岳父出游上海、南京等地，对世界大势有了进一步
了解，繁华的上海租界，荒凉的江南水乡都给他深深的精神刺激，他
对清政府在中法战争中战败求和感到耻辱，于是发奋攻读西学书籍，
希望从中找到御侮排外振兴国家的药方。1892年，宋恕作《六斋卑议》
，提出一套变法维新纲领，并上书李鸿章。李鸿章没有接受他的建议，
但欣赏其文才，派其充任天津水师学堂的汉文教习，这使他有机会进
一步接触新鲜事物及有改革思想的人士。
1903年宋恕曾东游日本，就在这一年，山东省成立学务处，由布
政使胡廷干、分省补道张士珩、在籍翰林院编修孔祥霖任总办。1905
年，张士珩邀请宋恕到山东学务处任职，宋恕便于当年9月23日离开
杭州，经上海乘海轮到青岛，30日抵达济南，山东巡抚杨士骧对宋恕
十分器重，委以学务处文案兼议员的职务，其位置仅次于总办。在任
期间，宋恕表现出多方面的才干，对山东的文化教育事业做出了贡献。
1908年宋恕南归，回到瑞安后刻了一方“济南山水最难忘”的印
章，用以寄托对济南的怀念，两年后宋恕怀抱满腹才华和壮志病逝，
年仅48岁。
济南何减江南好
宋恕甫抵济南，奉命北调直隶的张士珩就向他介绍：“济南水土
甲天下”，还表达了留恋之情：“未能抛得山东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大明湖）。”宋恕经过亲自观察，认为济南之美确如张氏所言，他
给在杭州的妻子写的信中说：“济南水土自古著名，城南有七十二泉
流入城中，城中人皆饮泉水，其水急流不停，非但清洁异常，且卫生
家以为无微生物，故全城男女绝无痨症云”，“虽极狭之沟水亦急流
而毫不留秽，信乎其美也。至土则多沙，经雨易干，故极少泥滑之患
也。”他还告诉妻子：“济南以群山环抱，又有大明湖之故，素称夏
不暑而冬不寒。时已季秋，风和日暖，早晚只须一件夹衣，午间只须
一件单衣，与江浙天气直无少异。”
宋恕一生浪迹萍踪，在南京、上海、天津、杭州等繁华都市生活
多年，他把济南的街巷与北京、河南、杭州作过比较：“济南城中大
小街巷皆铺石板，其阔有平列至五六七行者，步行甚便，视北京、河
南等处殆有仙凡之别，即比之杭州亦绝不让，且小巷之清洁反过于杭
州。”一句“仙凡之别”写出了宋恕对济南的诸多喜爱之情，他又拿
天津来作比：“惟省城歌舞升平，繁华盛丽，近加以胶济铁路开通，
商务日盛一日，将有冠绝北五省之势，目前商务虽尚不如天津，而风
景之美、水土之美、居家之利便则胜于天津百倍。”
济南的湖光山色让常年生活在西子湖畔的宋恕感到惊异，当他深
秋时节泛舟明湖时，禁不住赞叹：“满目残荷，想见六七月花容之盛，
夹堤高柳，绝无纤尘，画船萧鼓，终年不断。”为衬托明湖之美，他
又以西湖、秦淮河作比：“论其名所之多、湖面之广，虽不及杭之西
湖，而以在城内之故，赏月游客反比西湖为多几倍；论其风景，实胜
于今金陵之秦淮矣！”他游趵突泉，便想到杭州的玉泉寺：“城西别
有名所曰趵突泉，环池石槛，茶客如蚁，风景略如杭州之玉泉寺，而
泉水飞腾如茶炉之沸，其池亦大于玉泉寺之池数倍，此奇泉之观则为
西湖所无。”宋恕擅长作诗，在济南期间的诗作留下了一百多首，多
半是描写济南的景物风情以及凭吊地方历史人物的，对大明湖、趵突
泉、千佛山以及周边山、泉、祠、寺、庙、观，他都以诗记之，描绘
了往昔济南美妙的画图，他漫步明湖，对济南的春天赞不绝口：“朝
朝日暖复风和，随意轻舟泛绿波。游兴江南频雨阻，春光不及济南多！
”他的《趵突泉》诗则借景抒情：“怪绝阴阳炭，煎成百沸汤。伏流
能怒发，人事竟难然！”期待当时的中国能有一场维新改革的大潮。
今天看来，宋恕的诗最让人感怀的还是他对济南的由衷赞美。宋
恕对元朝人元遗山赞美历下风光的诗文非常认同，但还觉得不尽兴，
于是唱吟道：“济南何减江南好，但恨遗山不可呼。”
“明湖公园”与“海岱大图书馆”
宋恕在山东学务处任上颇有政绩，上任当年他就提出创办“粹化
学堂”，就是“国粹、欧化”并重的学堂，“招英俊之书生，施特别
之教育，以博览方闻为日课，融国粹、欧化于一炉，专造异才，以备
大用。”目的在于御侮图强，造就对中西文化融会贯通的人才。宋恕
的建议得到了杨士骧的重视，1907年创办的国文学堂虽没有用“粹化
学堂”的名字，但杨士骧还是贯彻了“表彰国粹，调和欧化”的主张。
宋恕还特别注重推行社会教育，他参照西方国家经验，提出：“
省城本为海内名区，宜于大明湖畔建一极优雅之阅报总所，他年扩之
可谓济南公园。”这可以看作大明湖公园建设的最初动议，后来宋恕
写就《采西制办公园议》，提出教育有直接教育与间接教育的区别，
公园有间接教育的功能，济南应该先于各省率先举办，“大明湖源出
历下诸泉，北流入泺，周十余里，自唐宋以来，杜少陵、曾南丰、元
遗山、李沧溟、王渔洋之所游，为天下名区之一”，建议在湖滨圈地
若干，加以保护和整饬，就叫做“明湖公园”。宋恕认为，公园内还
应陆续建设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水族馆、音乐会所、阅报公所、
竞马场等，这对改造社会风气、造福国民作用多多。宋恕这一建议得
到杨士骧的采纳，大明湖公园的辟建学习西方休憩游乐方式，在全国
属于得风气之先者。
“图书馆”本是日本用语，相对于中国古代“藏书楼”。宋恕力
主建立“海岱大图书馆”，就是省级规模的图书馆，“以库平银十万
两为图书馆建筑费，以二十万两为图书购置开办费，以后每年添加图
书费二万两。”宋恕特别注重图书收藏的质量：“海内外宋元椠本、
家藏抄本及近世通人著述之椠已毁而印本亦极难得者，皆出重金设法
购取，或派员至其家录副以来。”限于当时的经济状况，宋恕的建议
一时没有得以实施，直到1909年宋恕离开山东后一年，才有上任的山
东提学使罗正钧奏请举办。然而宋恕是创设山东省立图书馆的首倡者
是没有疑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