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
    不知什么原因，我忽然特别想家。经过几个小时的奔波，车一到
县城，就看见母亲在四处张望。暮色中，风扬起她的围裙角，她用手
拉着，一头的白发飘洒着，在人群中显得那么瘦小伶仃。一看见我，
她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跑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旅行包，嘴里嚷道：“
我闺女回来了！我闺女回来了！”我问她：“娘，怎么这么巧？今儿
赶集，正好碰到我？”娘笑：“你上个月不是捎信来？说你可能回家。
娘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天天过来瞧瞧！”
　　娘说得轻描淡写，可我知道，从我家到县城坐马自达都要收五元
钱，辛苦节俭了一辈子的娘断断舍不得花这五元钱，答案只有一个，
就是娘天天走着过来。要知道娘今年五十九了，依着农村过九不过十
的习俗，是吃过六十饭的人了，况且，她身体又不好，一身的病。一
时间，我有点想哭。
　　娘像我小的时候一样，拉着我的手，把我领到大街上，一有人招
呼她，她就大声说：“这是俺闺女从城里回来了！”我们来到菜市场，
她指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对我说：“闺女，你想吃什么，娘就买什么，
娘现在有钱了，别替娘省！”娘大概忘了，她的闺女已在省城生活了
许多年，再不是她膝下的那个小闺女，我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挑来挑
去，娘最后就买了一串子鱼，我在城里大餐厅、小饭馆都吃过，总觉
得没有娘烧得好吃。
　　乡村的夜晚真是静啊，离开家乡数年，这种感觉对于我是那样的
陌生而又熟稔。晚上，母亲说我在城里空调房呆惯了耐不得热，便把
竹榻搬到了屋前的水塘旁，一床土布和新棉做成的小被子掩着小肚子。
农村房子那含有土香的味道在静寂中包围了我，淡淡的月色下，一塘
的荷花正热烈地开着，不时有调皮的青蛙、小鱼“扑通”地跳着。猪
圈里的猪哼哼着和牛栏里的牛嚼草反刍声听得真真切切，远方，狗的
吠声更是把夜拉向深处，不知不觉失眠了多日的我便沉沉睡去。
　　一早醒来，见一颗花白的脑袋伏在我的床边上，是娘还在睡着。
嫂子告诉我，娘怕晚上蚊子叮了我，就坐在我的床边摇芭蕉扇给我赶
蚊子，谁劝都不听，整整守了我一夜。
　　远离了城市的纷争，躲进生我养我的老娘怀抱，就像回到了童年，
连平素的自己也远离了，就像躲进了岁月深处，疲惫的灵魂如倦鸟归
林般的安详——回家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