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萧萧
　　采访时间：2002年11月14日
　　采访地点：济南某购物广场化妆品专柜
　　被采访人：蒋小慈，29岁，导购小姐
　　2002年5月1日：快乐老家
　　五一长假第一天，我的专柜前挤满了如云美女，这里一场名为“闻香识女人”的香水新品正在倾情惠卖中。忙碌其间的是赵步先，他是新品香水的调香师，他不厌其烦地在美女间演示不同香调的香水，然后介绍某某款香水的前味是卡萨布兰加百合、木兰、风信子，中味是茉莉、远心兰，后味是鸢尾花、木香、麝香，那些女人们像中了魔一样来买专柜的香水，我猜是赵步先的一句“男人至爱女人香”的话起了作用。
　　忙到下班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有点腰酸背痛感，赵步先请我一起吃晚餐。我推辞了一下，赵步先不肯。
　　意大利餐厅浪漫迷人，我们点了拿坡里比萨、番茄蟹肉派、通心粉和七分熟的黑椒牛排，还有一瓶干红。挥舞刀叉食指大动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一个滑稽的淑女，没穿曳地长裙，吃相也不文雅。Kenny·G的经典曲目《回家》在餐厅响起的时候，赵步先突然跟我说话，“其实每个人都在心底里渴望一个快乐老家的。”他抿了一口干红，笑得很茫然。
　　“家是建在心底的，不一定用一座房子来表示。”我记得书上是这么说的。“可是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选择了调香师的工作，只有一个原因，我想去法国。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热爱那里的地中海式气候，但我确信那里种植着我一生的梦想。”
　　“你一生的梦想是什么？”我问。
　　“用普罗旺斯成片的紫色薰衣草调一款惟一的香水。”他说，眼睛里全是喜悦的光芒，好像空气里已经弥漫了薰衣草的香。他把干红端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袖扣，V字型，像他脸上那一刻的表情，很有味道。一个充满细节魅力的男人，通常很容易让女人产生好感，这是赵步先给我的感觉。
　　2002年8月11日：薰衣草恋
　　8月的济南，蒸笼一样热，赵步先依然是调香师，但生活角色已变成了我的男朋友——浪漫是爱情的主题，我们一起坐在摇椅上吃烛光晚餐，骑着自行车去郊外HAPPY，一客香草冰淇淋也要相互喂着吃。
　　没有任何调香灵感的时候，赵步先会像只病猫一样呆在我的单身公寓里，他慵懒的样子，就像歌里唱得那样——“天气这么热，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呆在家里吹冷气。”
　　实际上，除了吹冷气，赵步先在我的家里反反复复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看金城武跟陈慧琳主演的《薰衣草》，喝加冰可乐，吃外卖汉堡。好几次，我下晚班回来了，他还坐在那里看。我说，“金城武那样天使一样的男人真是可爱，他会为了一双翻毛皮鞋去雨夜的街头翻遍所有的垃圾桶，其实那不过是陈慧琳随手扔给他的，但他却像珍惜自己的翅膀一样珍惜它。”我以为赵步先像我一样关注爱情本身。关了影碟机，赵步先长长的叹气，“我好想去普罗旺斯看那些薰衣草。”他只有这一句话说给我听。其实，我也很爱那些薰衣草，我最想听他说会跟我一起去看薰衣草，赵步先应该知道，但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失眠，闹不清楚这是不是我要的爱情？
　　2002年9月26日：一笑而过
　　下午三点一刻，手机响，是《一笑而过》的特定音乐铃声，我紧
张得手心搓手背，“小慈，我在泉景四季花园陈设家里，晚上下班一起吃饭，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是苏辰，我知道一定是他，他的声音没变，还是那样不容质疑。曾经他是我最珍爱的那个男人，曾经他也是伤我最深的那个男人。那些往事啊，想想就心痛。
　　陈设是我表哥，苏辰是表哥的同学。我跟苏辰相恋得非常偶然。在表哥家认识，然后在18路公交车上偶遇，本来也没什么，但是苏辰一天一个电话，摆开的攻势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是一个等人宠等人爱的小女孩，没见过那样的攻势，稀里糊涂就做了人家的女朋友。做了人家的女朋友才发现，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苏辰在我之前还有一个女朋友，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那女孩子爱他爱到拿生命做赌注，吃安定撞车跳楼什么招都拿出来使了。我爱苏辰，但是我同样知道爱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在这场三角恋中，我选择了退出，带着满腹的伤与痛。
　　我不知道，事隔一年之后，苏辰为什么要给我打这个电话。我转了两次车去了表哥家。
　　“你好吗？”他问，我说“我很好”。“是我伤害了你”他说，“其实，感情的事没有对与错。”我回答得很平静……然后，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很无聊的饭。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的脑袋空前地清醒，我跟我自己说，我结束了一个一笑而过的时代，永远地结束了。
　　2002年11月3日：爱情沦陷
　　今天在家休班，突然降温了，赖在床上不愿起，一直睡到中午，随便吃了点饭，我开始在厨房里煲排骨汤，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赵步先说有重大的事情要向我宣布，我猜不出来会是怎样的一件事情，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傍晚的时候，赵步先来了，他远远地就对着我喊“有个会煲汤的女朋友真幸福。”他肯定我的辛劳，然后从背后揽住了我，我就在他的怀里笑成了一朵花。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喝到你的汤了。”赵步先突然话锋一转，低下了头。
　　“你不要我了，是吗？”明明知道有一些事情该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在瞬间流成了海。
　　“我已经订了明天去法国的机票，去看那些薰衣草，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更久一点。珍惜你自己，不要等我了。”赵步先说。
　　“你把我当什么了，当房客吗？”我委屈得要死掉。
　　“我至始至终都是爱你的，小慈。”赵步先强调。爱，爱是随心所欲地说走就走吗？爱是丢下一个人在夜里数伤痕吗？如果这就是爱，爱还有意义吗？如果不是爱上你，我又将会在哪里？那一刻，我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哭是惟一的表情，泪眼婆娑间，我又看见了他的袖扣，V字型的，很帅，但是帅又怎样？天底下最靠不住的是男人的外表，我算是看明白了。
　　我曾在参加工作的时候跟自己订下目标说，23岁做一份月薪5000元的工作，25岁的时候开一家注册为“小慈”的店，28岁的时候找个心爱的男人嫁掉，然后相夫育子，享受一个女性为人妻为人母的快乐。但现在，30岁就快来，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化妆品专柜导购小姐，天天在洗手间里用专柜里的名牌试用装化妆品，每月拿800块的固定薪水，沿着固定的轨迹，在钢筋水泥的石头森林里漠然生活着。
　　文／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