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向瑶的话其实一点也不错,他的确懦弱,所以在生活中总是选择逃避。他跟向瑶离婚,而后跟琼琳同居,不过因为后一种生活让他更加轻松。琼琳对自己对简晖都没有要求,简晖因此可以心安理得地让自己随波逐流,在“好”和“更好”之间听天由命。他生活中的两个女人,向瑶和琼琳,他对前者只有敬畏,没有温暖,是隔山隔海的那种渺茫。他的温暖是靠定了琼琳的,就像煤块只能在炉膛里燃烧一样。琼琳去了,一切就都冷了,费再大的劲也拢不起一堆火来了。简晖每念及此,心里就要涌出对向瑶的一股怨恨。他已经一门心思地认定了琼琳的坠落是自杀,而琼琳自杀又因为向瑶从中作祟,向瑶是厄运的化身,祸水之源。如果说,从前他对向瑶的孤身离去还怀有一点点歉疚的话,现在他只觉庆幸,为了他够早地与向瑶分手,然后才有了跟琼琳肌肤相亲的暖洋洋的十年。他唯一后悔的是不该把向瑶的行踪下落告诉琼琳,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私下里的通话,一切糟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简晖对向瑶咬牙切齿,他发誓再不要见到这个女人。 十一 有一天简晖下班回家,暮色已经浓重,他开门进屋,回身反锁屋门的时候,无意中瞥见门锁的镀金圆球在暮霭中闪闪发亮,好像要急于告诉他一个隐秘的事实。此时楼道里万籁俱寂,整个房间弥漫着黄昏时特有的沉郁和安详的气息。他站在玄关处,本来已经准备弯腰换拖鞋了,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迟疑地抓住球形门锁,缓缓拧动,将门打开了一条窄缝,停了一刻,又轻轻地关上。他清清楚楚听见锁头在静谧中“咔”地一声碰响。 他继续站着,在那样一片虚无空茫的意识当中,脑子里不知怎么浮出了向瑶的模样,似乎看见她穿着一身规整体面的套装,妆容修饰得恰到好处,缓步上楼,用一把自配的钥匙开了这扇房门,而后趾高气昂地踏进房间,目中空无一切,如入无人之境。 像冷风吹过一样,他浑身上下的汗毛呼地一下子根根起立,人就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琼琳坠楼而死的那天,向瑶曾经是这个家里的不速之客,她扮作跟琼琳推心置腹的闺中密友,借助跟琼琳谈心的机会,把琼琳一点点地诱至阳台。然后,趁她们之间的谈话渐入佳境,琼琳对她抱以完全的信任之时,她冷不防地对琼琳施以毒手,摧花折枝,杀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想想看啊,琼琳是那么的单薄,羸弱,因为怀孕而心神不宁,或许还很不舒服,而且她从无防人之心,对她面前的这个人主动上门赐教而心怀感激,向瑶只要轻松出手,那是必然成功无疑的。 向瑶是凶手。地地道道的凶手。直接而非间接的凶手。 简晖想到这里,浑身哆嗦,脑子里一片昏朦,太阳穴的部位有一根筋跳得山崩地裂一样。他甚至忘了自己没有换鞋,快步冲进客厅,抓起电话,拨了向瑶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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