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我们一直在阿不都西提的电脑上玩挖地雷的游戏。扣 子似乎早把咖啡馆里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了,坐在那里,一边心不在 焉地嚼着口香糖,一边在几十秒钟之内就将游戏里的地雷迅速挖完。 “什么时候带你去个好地方?”她一边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一边 问我。 “去哪里呢?” “日光江户村,在鬼怒川那边。到那儿你才知道刺激两字是怎么 写的。” “真有这么好玩?” 我追问了一句,她却没兴趣再理会了,只轻轻“嗯”了一声。我 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就坐回到榻榻米上寻出一本书乱翻起来。 也巧了,我随意乱翻着的那本书,正好是一本关于星座方面的书,于 是就问她:“扣子———” 话一出口,我发现她的脸色有几分惊讶,就想起自己没叫她的姓。 我多少有点局促,仓促中就补充了一句:“哦,蓝———” 她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便笑了起来:“你傻不傻啊,扣子就扣 子吧,你还不好意思了?” “呵呵,”我也笑着向她承认:“的确有点不好意思了,想问问 你的星座。” “射手座,怎么了?不过,要是算命的话就不必了,我早算过一 千五百遍了。” “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吧。”我苦笑着对她说。 屋子里又回归了寂静。过了一会儿,她说:“其实,想一想,你 这个人倒也真是奇怪。” “怎么呢?” “你就这样把我带回家,也不怕引火烧身?” “你既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赶考书生, 怕什么?”停了一会儿,我随意问了她一句“你喜欢看恐怖片吗?” “喜欢呀!”没想到扣子的反应倒是很热烈:“我最喜欢的就是 恐怖片了。你也喜欢?教你一个方法,看恐怖片的时候含一只冰块, 这样,你会觉得身体里有湿气,就会觉得更恐怖。” 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孩子:在本身就已经够恐怖了的气氛中,还在 想办法加深自己的恐怖。我不禁又朝她多看了两眼。 “我去买个东西。”扣子说完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外面跑去。 没过多久她就跑回来了,一推门,兴奋地问我:“你猜我买什么?” 当然是啤酒,我已经听到了她跑进来时将两罐啤酒轻轻撞击着发 出的声音了。 可能是买啤酒的路上听了舞曲的缘故,她一边进门一边摇着头。 “哎呀!”扣子突然叫了一声,就在我笑着去接她递过来的啤酒 的时候。“我真是受不了你!”她说,“你看看,你不光脸上有滴泪 痣,手上还有断掌纹,这辈子你算是死定了。” “是吗?”我接过啤酒,拉掉易拉扣,大大地往嘴巴里灌了一口, 这才对她说:“哦,这个呀,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会死定了?” “大凶之兆。”她回答我,“谁都知道。你可别说你从来就不知 道哦。我真受不了你,和你在一起的人都要倒霉的。”她对我做了鬼 脸:“看来我得离你远点。” “好啊。”我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那也要等你从麻烦中 解脱出来之后才可以吧?现在,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往外面走的时候,扣子回过头来看了看院子对我说:“这里真的 挺不错,其实我以前住得离这儿也不远。我好像来过这里一样。” “那完全可能,我还经常觉得自己去过埃及,坐在金字塔上和法 老们喝啤酒,真觉得去过,后来想想,全是做梦。” (七) ●李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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