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干脆脱掉短裤。就在我脱掉短裤的第一时间,她的身体往下一沉,我的视线里马上就没有了她,但我能感觉出她猝不及防的慌张。我跳进湖里,将身体沉入湖底,向着幽深不可及的地方游过去。我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我赤裸的身体被另外一具赤裸的身体抱住了。我疯狂地、不要命地将这具身体狠狠地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寂寞的水妖。 后来,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在一块巨大的冰排上,我们做爱了。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总算明白田径运动员们所说的“超越体能极限”是怎么回事。冷到极处之后,反倒一点也不觉得冷。冰排随着我和扣子激烈的动作在水面上漂游起来,但是,我和扣子并不怎么感觉得出它的漂游,总是在快要离开冰排落入湖水的一刹那,我和她就顺利地找到了最适合的角度和姿势,我们安然无恙,我们正在安然无恙地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 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后,我们身下的冰排从中间悄然断裂,我们抱着一起落入了水底。 回到信号所般大小的站台,列车员正在站台上远远地打着手势召唤我们,我们正好赶上火车重新启动的时间。 上车后,我们没在车厢里坐下,站在了两节车厢之间的过道里,各自点上一支七星烟。我突然想起了我和扣子此去箱根的任务——我们是代望月先生去箱根取一批婚纱回东京的。我抽着烟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车窗外的景物,全身慵懒。 9 第二天回到东京,我们找了一辆出租车,安然无恙地将婚纱运到表参道,正好碰上望月先生在锁婚纱店的门,见我们抬着装婚纱的箱子过来,就赶紧来帮忙,他说:“啊,老朋友打电话来,说是我压的那匹马今天跑了头名,正要去高田马场那边看看呢,你们能回来实在太好了。” “啊,那么,请您只管放心去,这里有我们,请您放心。”我刚想和望月先生说话,扣子就微微欠着身抢先说了。把箱子抬进店里之后,望月先生要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你小子,好福气啊。” “我是不是特别像个长工,名字就叫二栓或者狗剩?”我也对望月先生微笑着欠身,目送他出门,这才回过头去问了扣子一句。 “此话怎讲?”她一努嘴巴。 “感觉像是回到了旧社会,我在地主家的田里劳动了一天,正气喘吁吁地走在回村的路上,一个老长工突然把我拦下来,伸出大拇指对我说‘你小子,好福气啊。’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自然是因为你了,我叫二栓或者狗剩的话,你就叫二栓媳妇和狗剩媳妇了。” “谁是你媳妇啊?”她故意问我。 “你呀,还用问吗?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还是我儿子的妈吧?那时候,你就不叫什么二栓媳妇狗剩媳妇的了,我得管你叫‘他娘’,你得管我叫‘他爹’,没说错吧?” “切,谁说要做你的什么‘他娘’了?” “我说的,丫头。我已经给你做主了,你就认命吧。”停了停,我想想说,“果真如此活着的话,也实在不坏,只可惜这种故事里总有一个罪大恶极的地主,弄不好,他早就打上你的主意了,呵呵。” 她只轻轻看了我一眼说:“不过,想要霸占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我可能一刀捅了他哦。好了,不说了——”她一指街对面的露天咖啡座:“去上班了先!” 当她推门而出,又转过头来,调皮地一皱眉头,眯着眼睛,抬起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对准我,做出一副掏枪射击的样子,在用嘴巴发出嘭嘭嘭三声枪响之后,“哼!”了一声,这才一甩头发,推门而出。 (十五) ●李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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