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喜日,都是八月半后定好的。 八月半一过,男方还要送六大样到女方家去,这次送礼可不同八月半送礼,这次送礼要带上媒人,由男方和媒人到女方家去“通话”,“通话”的意思就是定喜日。明年的正月初几。定下了喜日,双方就忙开了。男方要布置新房,女方要布置嫁妆。 其实木料早已备下了,木匠也约好了。准嫁娘还和往常一样在娘家做姑娘,但实际上又不一样了,准嫁娘已被爹娘命令着不用再下田做农活了,她显得有点闲,但忙惯了闲也闲不住的,况且还要纳鞋底做新鞋,纳好爹的又纳兄弟的,纳好兄弟的又纳娘的,一双又一双,单的,棉的,方口的,圆口的,双层底的,千层底的,真的够穿好多年的。待嫁的新娘在灯下往往忙到深夜,针尖经常被她埋到黑发里暖一暖,纳鞋线像心思那样长。 待纳到自己绣花鞋时已经是腊月了。到了腊月,准嫁娘想纳的鞋子都纳好了,那就必须到县城买镜子,买罩子灯,买新梳子,买搪瓷脸盆,买水红色的海绵枕头芯。当然了,买这些东西都必须是成双成对的。 这些零头零脑的,要买上很多次才能买全,实际上这个腊月上县城的次数比她平生上县城的次数还多,爹娘总是怂恿着,再去看一看,再去看一看,最后家里用船去县城时她还要去买蘑菇罐头买腐竹买红枣买银耳买粉条诸如喜宴上用的材料。待忙完了这些,就该准备年夜饭了。 今年的年夜饭可不同于往常。二十多年了,丫头年年都在家吃年夜饭,今年可是丫头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顿年夜饭了,明年就要到人家家里去吃年夜饭了,因此就多弄了几个菜,但菜弄得多不一定吃得多。 爹只管喝酒,娘不停地替丫头夹菜,而丫头呢,吃得飞快,一会儿就躲到闺房里去了,说是红缎子棉袄上还有一个纽扣要顺,其实顺纽扣是借口,她是在闺房里淌眼泪。 不一会儿,做娘的就过来了,说,不作兴的,不作兴的,我还记得你的外婆送我出嫁呢,一晃你都出嫁了。 话一说完,眼泪也一颗一颗地掉在了丫头的脸上。 冬梅的喜日定在正月初六,所以冬梅还可以作为姑娘看看初二初三初四初五的新娘。有的新娘是从本庄嫁出去,有的新娘是从外庄娶过来。正月里正好没事干,看看新娘子沾沾喜气。还可以看一看从本村嫁出去的新娘怎么一下子就变美了,有点像母鸡变凤凰了。而从外庄嫁过来的新娘更是让人评头评足,什么胖了一点,什么眼睛小了一点。 小时候冬梅不太喜欢看嫁过的新娘,装模作样的羞涩,俗气的很的喜气洋洋。明明是喜事,还哭哭啼啼的。古人传下的规矩怎么这样怪,一旦踏上了男家的门,新娘是不能哭的,哭是不作兴的。而离开娘家的门,就必须哭,把所有的泪水都哭出来,真正是嫁出门的丫头泼出门的水,水实际上都是在眼睛里泼出来的,出嫁的丫头愈哭娘家愈发,不哭是不作兴的。 现在冬梅就有了一点现学现贩的味道了,所以冬梅每次去看新娘总喜欢拉着素兰一起去,素兰看着人家新娘哭自己也忍不住抹眼泪。冬梅就笑话她,真是的,又不是你出嫁你哭什么?素兰就回嘴道,你出嫁时我也会哭的。 素兰是冬梅最好的朋友,两个人是死党,冬梅一骂她,素兰就哭得更厉害了,冬梅就笑话她,怎么像个小孩,哭,哭,哭,我出嫁的时候可不要你哭。 素兰被冬梅这么一说,就说,要我不哭,关键是你那时要哭的,你哭我肯定要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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