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的爹娘听得一怔一怔的。虽然反对了一阵子这个亲事,但最 终还是依了丫头了,冬梅的爹娘眼里这几天好像放了一把鸡毛掸子, 一会儿掸这,一会儿掸那。冬梅的嫁妆没有请木匠打。本来冬梅的爹 也早早为冬梅的嫁妆准备了木料,但冬梅娘不让,就一个丫头,买吧。 冬梅的爹就依了冬梅的娘,年前刚从城里拉回来“现成的家具”。“ 现成的家具”可比土里土气的木匠打得洋气,亮堂。 如此的好心在丫头面前也成了多余的,冬梅真的是吃了气豆了, 气鼓鼓的。这是故意的了,冬梅爹知道冬梅娘嘴巴会熬不住,就先打 了预防针,替冬梅说了情,丫头可能不想离开家,才有脾气的。 冬梅娘说,又不是把她卖掉,况且还是她自己长眼挑的,是她要 做那个精豆子家的佣人,我们有什么办法,要是我们替她挑的话,她 还不把我们吃掉? 冬梅爹说,省几句吧,你怎么知道她过去就要做佣人?丫头在家 没有几天了。 冬梅娘说,我就是要说,我养的丫头,还没有怎样呢,都不准我 说了?那个人家怎么样,你不是知道的? 你是不是想把丫头嫁到穷人家才不担心,冬梅爹压低了声音,还 用手指指外面,意思是冬梅从房间里出来了,冬梅娘还是顾忌丫头的 态度的,把声音降低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冬梅爹并不知道他婆娘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冬梅娘最后把一肚 子怨气甩到了他的身上,都是你,你这个笑面虎,两面派,都是你宠 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从小你就是她的总后台。 吵归吵,但是家里还是一起向着正月初六这个大日子走去,冬梅 爹不仅给冬梅买了“现成的家具”,还买了29英寸的电视,全自动洗 衣机和冰箱。志文家给的聘金早就用光了,这就应了当初冬梅娘劝冬 梅的话,傻丫头,你跟我吵,跟你爹闹,说我们根本不是为你好。我 跟志文家要多少还不是用在你身上,我又不留下一分钱。其实冬梅娘 还多贴了不少钱,这些钱包括了冬梅娘种稻种棉花的钱。 冬梅开始不让,就说他家买得起的。冬梅娘就说,他家是他家, 我家是我家,我们田家嫁女儿,我愿意陪多少就陪多少。 冬梅知道她娘的脾气,如果这话是她爹说的,她肯定会发个嗲, 最后她爹肯定会听她的话,可是同样一件事放在娘身上就不行了,冬 梅的娘心头大得很,还要强,比冬梅的爹还要个面子。庄上很多人家 是男主外,女主内,而冬梅家却是爹主内,娘主外。过去冬梅爷爷一 辈子在庄上总是被人家欺负,还被田家本族的人欺负,但是冬梅娘一 过来当了家就不一样了,她是该她的,就应该是她的,不该她的,她 也不会要。庄上人都叫她是穆桂英。 就拿今年清明节庄上“吃祖”来说吧,“吃祖”就是同姓的人在 一起祭祖,然后在一起凑份子,简称为“吃祖”,冬梅在外打工,她 完全可以不交的,但是冬梅娘为了交上冬梅的一份“丁”钱,差一点 和生了儿子的冬梅的三妈打起架来。冬梅娘把写族谱的小学先生手中 的毛笔一夺,说男女一个样,她家冬梅也是田家的一份“丁”,也要 写在族谱上,也有资格“吃祖”的。依仗生了一个儿子的冬梅的三妈 阴不阴阳不阳地说,有本事夺,你有本事写嘛,有一个办法,你招一 个回来,有本事你招一个回来。冬梅娘知道她的妯娌的意思,笑她没 有生一个儿子,可是她是不会输给她的,当时她就撂下一句硬铮铮的 话,不要以为你生了一个带把的,就会得到田家的祖财,你放心,我 会招一个回来,你以为我不会招一个回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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