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的房间里终于传来了一阵哭泣声,这是冬梅的,后来又有一阵哭泣声传来了,这是素兰的声音。 扣子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终于把眼泪眨出来了。眼泪在她的黑脸蛋上像是一滴汗水,看上去是她为了忙娶媳妇忙的。 酒窝变成老酒窝是一瞬间的事,中午变成下午也是一瞬间的事,正月里的太阳到了下午四点钟就有点西斜了,远处的鞭炮声一阵紧似一阵。过去有人家为了出嫁拿一下最后的翘,拿翘的目的是为了发一发娘家的威风,让新郎官知道新娘子娘家的厉害,但是拿翘归拿翘,嫁还是要嫁的,从来还没有过人家嫁女儿到了轿子船来的时候突然不嫁了,过去悔亲也不是没有过,这一次真的是没有过,能干人扣子在田家碰了一鼻子灰走了,村里的人觉得太稀奇了,都丢下麻将场子赶到田家来,冬梅的三妈命令冬梅的三叔做警察,如果不再维持秩序,就连院子里的火盆还有两只雄鸭就要被来田家看西洋景的人踩坏了。 冬梅的三妈像是一个新闻发布员一样讲刘家的不是,什么瞧不起人,什么礼啊,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扣子从来就没有上过冬梅家门一次,如果不是瞧不起田家,那就是扣子的腿断了。 围观的女人也附和说了不少扣子的坏话,什么精啊,什么眼界高啊,什么玩心眼啊,自以为有了一点臭钱就瞧不起人,冬梅是个多么好的姑娘,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哪一点配不上他们家的刘志文。说是冬梅高攀,他们刘志文才是高攀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事情向什么地方发展呢,冬梅的三妈其实是什么主也做不了的,拿主的还是冬梅的爹娘,说到底是冬梅的娘,但是冬梅的娘又在哪里呢? 人群中突然闪出了一条道来,本村的大支书来了,大支书真的是很忙呢,他一边和他的手机里的人啊啊啊的打招呼,一边和田家院子里的人点头,他是怎么被人请过来的?今年过年他并不是在村里过的,他的大楼房里闲着,他一家是在城里过的,他在城里还有个房子呢。不过他有个电驴子,像个放屁虫,一放屁,就到了城里家里,再一放屁,就回到了他的村部上班了。 现在的大支书他是原来老支书的儿子,老支书去年因为鼻咽癌死了,他和他爹不一样,老支书喜欢开会,动不动就是在大喇叭里喊,喂,喂,开会了,开会了。说是开会,实际上是听他讲自己对于报纸上国际形势的理解,他说西哈努克说得最有意思,他说西哈努克就像我们家里的老表叔,和我们国家有亲,所以他就在我们这里住住,那里跑跑。亲戚亲戚,越跑越亲呢。新支书和老支书不一样,他不喜欢开会,但是他喜欢和村民算账,算来算去,到底是大家欠了集体的,欠了国家的。他之所以说刘炳祥是个精豆子不仅是因为刘炳祥不肯做先进,还有一个原因是刘炳祥也会算账。现在刘炳祥怎么把这个人物给请到了?看来刘炳祥还是急于要做扒灰公公的,已经在下本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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