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莉怎么可能将袋子拎回去呢？她将袋子放在沙发上，将袋口打开，说，梁局长你看，不过就是一瓶酒几只水果……你要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梁局长已经注意到了赵雅莉眼噙泪水这样一个事实，此时他见袋中确实没有钞票金饰之类的东西，于是语气极为温和地说，好了，赵女士，你的礼我收下。
　　赵雅莉立即笑靥如花，说，那我就先走了。
　　还未待她转身，跋扈的梁太见老公表态收下礼物，对赵雅莉菲薄的礼物心怀轻蔑的她立即伸手直取那幅画。梁太心里有着多重的不满，多重的不快，她见老公对赵雅莉客气得过了分，还没等她开口求，就满口应承了她。
　　梁太将画轴上的绳子随意扯开，然后就粗手大脚地将画展开……展开后，她看见一片泛黄的破烂山水，就笑着说，赵小姐，你送这个是给我们家裱窗子呀。
　　听了梁太这句无礼而又粗鲁的话，赵雅莉眼里刚刚隐去的泪水又再度涌现，在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的瞬间，赵雅莉将身子适时转过去，等她将身子重转过来时，已经换之以笑靥了。
　　这时她听见梁局长说了老婆一句：你懂什么。
　　赵雅莉微笑着说，梁太，此画裱窗未尝不可。可惜就是颜色略嫌暗淡。然后她再次对梁局长说，感谢梁局长，我告辞了。
　　说着赵雅莉就往门口走，梁局长跟在后面送。拉门那一会儿，梁局长低声说，赵女士，我太太以前是渔民，没有读过一天书，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梁局长这番话说得非常体贴，使赵雅莉心里一暖。她转身握住梁局长的手，是那种长时间的紧握（也有点刺激梁太之意），朗声道，哪里哪里，梁局长，我是不会为这点小事介怀的。
　　赵雅莉走到楼梯的拐角，回头望去，梁局长还伫立在门口目送她。
　　……
　　再后来，赵雅莉在偶然的回想中依然会忆起梁家的客厅，但那种追忆早已摒弃了眼泪的成分，梁太在她的回想中已经不再面目可憎，她成为了一个卡通人物，一个漫画人物，浑身洋溢着喜气……赵雅莉自己最后的朗声也不再是一粒欢快滚动的金属豆了，她在离婚后迅速成长，在她后来的反省中，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还是小家子气，她的朗声她的长时间紧握梁局长的手以及她内心的温暖之感基本上和没有文化的梁太处于同一起跑线……那幅董邦达的山水画轴也在赵雅莉的回想中一次次被展开，她对梁家客厅的全部回想，最后都归结于一句话：只是可惜了那幅画，所谓的明珠暗投锦衣夜行这些成语却原来都是为这幅画准备的……到了后来，商品经济的风逐渐横扫起来，赵雅莉还会从经济价值上替这幅画惋惜……但惋惜归惋惜，送出去的东西犹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三
　　孙小建和女儿佳嘉在赵雅莉的努力下，终于乘坐火车从四川小城来到特区和她相聚了。孙小建在第一次踏上楼梯时，还将手中的行李放下，将赵雅莉抱着上楼。
　　（六）
　　●王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