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看着天说,其实我们还是独立的。李小冬说:这个“我们”是指你和陈娟吗? 苏秦说:是的。 李小冬说:女人可都是想要归宿的啊。 苏秦说:那也未必吧。你不就不要吗? 李小冬说:谁说我不要?我是没有遇见合适的。 苏秦说:是啊,都在找合适的。再说什么才叫归宿呢?是家吗?那家又是什么呢? 医道上有一说,叫吃什么补什么,弄不清有多大的道理,但谁都这么做。那些日子苏秦成天就是委托附近一家餐馆炖骨头汤,李小冬都吃腻了,苏秦还是要坚持这么做。李小冬说:看来你前世欠我骨头汤呢,这下全还清了。 这天苏秦刚提着炖好的骨头汤,正准备送到病房,在走廊上忽然听见病房里传出了熟悉的几个声音——李小冬的父母从家乡来了。李小冬本来没有把自己摔伤骨折的事情对家里说,看来通报消息的是另有他人。可能就是某一个“不好出面”的男人吧?苏秦这么想着,就没有打算再进去。他觉得再面对从前的岳父岳母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尽管当初的离婚是他们的女儿提出来的。于是他就把盛骨头汤的保温瓶交给了值班的护士,让她转交李小冬。苏秦没有留下任何话,就悄悄离开了。 他走出这座出入几十天的医院,在门口,还是回头对着住院部的那幢米黄色的高楼看了看。 R 18 三天后的下午,苏秦由犁城回到了北京。从北京站走出来,正是漫天的黄沙飞扬。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大而不当的城市让他很陌生。春节快到了,来京打工的人和放寒假的大学生,都拥挤在站前的广场上。来的时候,那趟车是很空的。苏秦突然有了一种失落感,也有点伤感。过了年,他就迈过40岁了,可他至今还住着租来的房子。人们兴冲冲地赶回家团圆,他却要回来。可这里究竟是不是他的家,还是一个问题。圣诞节前夕,母亲办好了去美国探亲的签证,此刻,她正和妹妹一家团聚。那是三代人的一次团聚。 他没有给陈娟发信息,今天是星期六,他想女人这个时候可能在家里吧。 出租车一直开到了苏秦住的那个小区。远远看见窗户打开着,男人就意识到自己的判断错了。女人不在家。室内还是很整洁,但从茶几上落满的花瓣看,女人离开这个空间至少有三天以上。 苏秦坐下后,不想收拾屋子。他慢慢感到自己确实到了非常疲惫的时候,好像浑身每个关节都松动了,骨头也软化了,剩下的仿佛就是一堆肉。他仔细推算着,却怎么也算不准确究竟有多长的时间没有与陈娟通电话了。 男人把散落在茶几上的花瓣一片片的收拾起来,一共是99片。他琢磨着,忽然觉得这个数字和某个数字应该大致相同,心里便涌出了一阵强烈的酸楚。然后他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他收到了陈娟的一条信息:还有100天,我们的合同就期满了。往后呢? 这时候,又一片枯萎的花瓣在男人眼前落下了。 ●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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