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冤毕壮汉的脑袋便耷拉下来,双腿也随之放平。一名警察说: “你狗日的咬了我们所长,还拽小李的头发,喊的什么冤?再不准喊 了,否则的话……”为了制止壮汉的哀嚎,他们把他拖出房间,拉到 屋后的院子里,这样,由于一堵砖墙的阻隔壮汉的叫声相对减弱,听 上去不那么刺耳了。壮汉为了弥补这一损失和不足,加强了嚎叫中的 谩骂成分,他提到小李以及所长他妈,内容及其猥亵。在此情况下他 们不得不再次使用了电棒,这回并没有将壮汉击昏,而是恰当刺激诸 如腋下、裆部、手指脚心这样的敏感部位。壮汉被电击得鬼哭狼嚎, 屎尿俱下,自然,再也没有兴致谈小李和所长他们的妈妈了。 王智他们走进派出所的时候,壮汉已被带到后院里,两个警察正 在修理他,所以王智他们没有看见壮汉。他们听见了壮汉的叫声,由 于是隔墙传来的,又由于壮汉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因此他们根本就没 想到那是壮汉的声音,甚至也没有想到那是一个人。他们只觉得那声 音极为怪异,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派出所里只有四五个警察在值班,显得很空荡,刚经过民警值班 室的那种拥挤的场面,王智等还真有点不习惯。这儿的派出所房多人 少,位置偏远(在市镇尽头),安静得很(除了壮汉时断时续的叫声 )。奇怪的是:壮汉的同伙一个也没有跟来。也许是夜已经很深,他 们回家睡觉去了。也许,路途遥远,跟过来看热闹再回去划不来。也 有可能围观的人被壮汉可怕的叫声给吓跑了。派出所门前冷冷清清, 并且越是接近派出所人烟越是稀少。派出所所在的那个山坡简直是人 迹罕至。所里虽然有电,但显然供电不足,白炽灯泡发出昏暗的黄光, 一只巨大的狼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由于爪子没有修剪,碰在水泥地 上嗑嗑有声。那狗在王智们的身边来来回回,打着响鼻,而后在离他 们不远的地方卧下。它将硕大的头搁在伸出的前爪上休息,但一只眼 睛睁着,盯着王智一伙。幸亏这些年有了电棒,否则对付壮汉的将是 这条大狗了。现在它闲来无事,但保持着夜间不睡觉的习惯。然而见 到王智等陌生人那狗也不怎么兴奋,一副见惯不惊的模样,它既不对 着他们吼叫,也不摇尾乞怜,神情中有一种漠然超越的东西。王智觉 得接待他们的几个警察,既看见了他们,又像是没有看见,既像在对 他们说话,又像是说给别人听的。特别是当你答话的时候,他们似乎 根本没有在听,而你所答的正是刚才他们所问的(也就是说是他们正 想知道的),这真是不可思议。也许他们早已见惯不惊,也许是夜深 疲乏所致。几个值夜班的警察之间也很少交流,但他们有良好的默契。 在王智的感觉中,他们(值夜班的警察)就像一家人一样,他们就像 是一伙兄弟,虽然相貌各异,但有着某种令人畏惧的一致的东西。相 形之下小李的热情和浮躁则是一个例外,他肯定是一个新警察。 一个警察走过来,让他们沿墙根蹲下,脸冲着墙。后来知道误会 了,他们并不是来投案自首的,而是证人,那警察就不再理会他们了。 他们被晾在一边,自觉没趣。每当这样的事情发生,作为读书人的他 们总是找一些有字的东西来读,比如说一本书,或者书架(他们阅读 着书脊),或是一张报纸,或墙上的告示图表,然而这些东西在这里 一概没有。因此他们只好阅读墙上的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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