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讲完这个细节就怔在那里,突然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不是说周渔不起来给我做饭。 我说,我也没有这样说啊。 陈清咽了一口,说,周渔是爱我的。 我没吱声,突然陈清把头伏在桌上哭了。 我抚摸着他的手。他的手那么冰凉。 陈清,我去买一根好的鱼竿,星期天我们去钓鱼吧。我说。 陈清抬起脸:李兰,我完了,又抽烟又喝酒。还找女人。 我说,陈清,我们是半斤八两,抽烟酗酒是不好,但人不是圣贤,我们慢慢一起改吧。 那我现在还要一根烟。他用疑惧和探询的目光看着我。我替他点上了一支。他贪婪地吸,然后问我:李兰,我那么爱周渔,还会去找女人,这是怎么回事?我摇摇头说,我也不明白。 他说,我越爱她,就越想躲开她,去找另一个女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我也不明白。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全明白。 陈清走了。 你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吗?中山问道。 李兰望着窗外,说,故事没完,但三明到了。 火车缓缓进站。李兰问中山:现在你往哪里去?没地方去我给你找个地方。中山皱着眉说,我有个战友在三明,我去找他。 李兰说,走之前还是跟我走一段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兰带中山去的地方离火车站一站地,就是陈清死的那个配电房,它裸露在倾圯的围墙外。配电房的木板已经变黑,腐朽的木头上附着水渍和霉斑,一袭青苔延伸到水沟里。门虚掩着,里面非常阴暗。中山恍惚间好像看见陈清的身影在里面晃动了一下。 李兰说,他死的时候,听说是脚踩进水里,水里有电线。 中山说,我知道,周渔跟我讲过。 李兰望着中山:如果当时我在他身边,我也死了。 中山奇怪地问:为什么? 李兰说,我不会像周渔那样,看见他倒下了还站在那里不动,我一定会上前,然后把脚踩进水里。中山,你说,周渔怎么会站在那里不动呢? 中山望着李兰那双极黑极深的大眼睛。 四 中山从三明回来的第二天就给周渔打了电话,约她下午到半月湖钓鱼。周渔说我不喜欢钓鱼,中山就问:你不喜欢,陈清就一定不喜欢钓鱼吗?周渔一愣,什么意思?———陈清喜欢打网球。中山在电话那头笑了:他还喜欢钓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做人家什么老婆!下午两点半月湖见,我刚从三明回来,有话跟你说。 下午两点,周渔准时来到半月湖。她到的时候中山已经在那里坐着了,手里摆弄一根鱼竿。中山打量着周渔,她今天穿了一身很蓝很蓝的西服,比黑色的衣服更让人感到肃穆,看上去好像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似的。周渔坐下来望着湖面,说,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中山一甩手,鱼线落入水中:你知道这是谁的鱼竿吗?陈清的鱼竿。 周渔愣了,一动不动地注视中山。中山却不看她:他用这根鱼竿钓了不少大鱼。 周渔打断他:别在这里诳我,陈清他从不钓鱼。 是吗?中山笑了,点了一支烟。过去,中山还不敢当面在周渔面前点烟。他说,周渔,你怎么知道陈清不钓鱼?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他对你说,周渔,我很想去钓鱼。 我记不清了。周渔道。 (二十三) ●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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