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陈清也不去轧钢厂吹牛了,更没有找过别的女人。倒是去钓过几次鱼。他有一天突然对李兰说,我背叛了周渔,不过,背叛得可真专一,跟你过起家庭生活来了。 李兰说,这难道不是个家吗? 陈清说,那周渔怎么办? 李兰笑了:没有怎么办,她还是你的妻子嘛,你也还是她的丈夫。现在,你不抽烟了,不酗酒了,不撒谎了,不找女人了,也不害怕了,好了,这就足够了。我满足了,陈清,我非常满足。 陈清呆呆地看着李兰。 李兰说,我知道你过上了这日子,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爱情,没关系。我知道你还不能保证你爱我,但我可以肯定,我爱你,陈清,我非常爱你。 陈清,我现在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爱情了,惊天动地的爱情。在这块土地上什么浪漫的事都可能发生。 五 三个月后,周渔南下三明,专程去找李兰。李兰已经好久没有上班了。陈清死后的周年纪念日后,她开始深居简出。 不过周渔见到她的时候,李兰并不像传说的那样憔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罢了。人们都在议论李兰和周渔哪一个更爱陈清,或者说陈清到底爱的是谁。李兰对周渔的到来并不诧异,她很有礼貌地说“你好”,把周渔让进了客厅。 客厅里满是陈清生活过的痕迹。他的渔竿、网球拍、鞋、夹克、工具箱、帽子。尤其是十几张挂在墙上的照片,记录着陈清各个生活侧面:修理电器、洗车、钓鱼、打球、煮菜、献血。这些状态都是让周渔感到陌生的,她好像走进了另一对夫妇的家中。 我很想他。李兰微笑地对周渔说,她的坦率让周渔有点接受不了。 你不要生气,李兰说,你不要看了这些照片和东西,就生气,你不要生气,周渔。他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其实他还是爱你。我跟他过了一年,除去他三天两头去你那里,就算剩下半年几个月吧,我认认真真地爱了他,我们也过得很平静,甚至很普通。有一回他老问我,这是不是爱情?我说我也不知道。 有一天他对我说,李兰,我想调去省城。 我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什么话都没说就同意了。他拉着我的手说,李兰,你不要生气。 我说,我生气干什么啊。 他摸着我的手,说,我———想周渔了。 我没吱声。他说,我还是觉得———那,两地跑的,更像是爱情。不过李兰,我还是喜欢你的。 我听了这句话就火了,甩了他的手说,我讨厌在爱和喜欢上作区别,不过,随你便吧。 我问他,那你准备去省城吗?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有暴雨,我可能走不开。他说,周渔明天要来三明,我就把调动的事跟她说。 ……在他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我的心跳突然加剧起来,胸膛像要被胀破了。我问了一个愚蠢的我这种人不会问的问题:陈清,我和周渔,你爱哪一个? 他吃惊地看着我,好久才低下头说,周渔。 我说,好,但求你把你的东西和照片留下吧。 他点点头,打开门就走了。 这是我们的永决。三天后,他死在你面前。 周渔,你不应该生气。他在这间房子里留下的最后两个字,是你的名字。 周渔从三明回来参加了中山的婚礼,他要了秀。 ……又过了一年,周渔认认真真嫁了个美国的华裔工程师,出国了。 李兰倒是出了事情,自杀了。让人不安的是,她是手执电线电死的。 (完) ●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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