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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小时,从地狱到天堂

  8月1日12时45分,在各方不懈努力下,河南陕县煤矿透水事故中被困的69名矿工全部被成功救出。在井下黑暗的环境里,生死关头,他们表现出了人性中亮丽的一面,尽管在强烈的求生欲面前也自然地透出了一点点自私。但他们最终携手渡过难关,创造了奇迹。
  从被困到被救,他们度过了人生当中最漫长的76小时。
  ■和往常一样,雨没有让六点钟起床的董建方感觉到任何异样。他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后就去上班了。
    透水——
    这场雨并不是特别大
  董建方醒来的时候,天正下着雨。他记得,雨不是很大。
  这个年龄已达50岁的老矿工,从1980年来到河南陕县支建煤矿,在矿上干了整整27年。如果个人或家里没什么特殊情况,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他都会去上班。
  7月29日,和往常一样,雨没有让六点钟起床的董建方感觉到任何异样。
  七点多钟的时候,雨开始变大,成为瓢泼大雨。
  矿工吉万年看到天正下雨,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不想去上工了”。被救出矿井后,他将那天的表现称为“心灵感应”,因为自己“本来很勤快的”。
  当时,没有人将暴雨和危险联系在一起——陕县支建煤矿从1987年瓦斯爆炸死过十多人外,似乎没有发生过大规模透水事故。
  “7·29透水事故”发生后,有报道称:三门峡地区7月28日晚8时至29日早8时降雨量达115毫米。
  但当地人称,和往常相比,这场雨并不是特别大。
  ■撤退途中,曹百成把风管从水里拉了出来。当时,没有人知道,这成了69名井下矿工的生命线之一。
    逃命——
    慌乱之中拉出一条“生命线”
  八点多的时候,董建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工作面,开始工作。
  这时,安全员宁保师也到了他的工作地点,但是,在往第三个瓦斯监测点走时,宁保师发现,巷道内忽然起了水,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但明显地看到水在涨,越来越大。
  惊慌失措的宁保师开始向井口方向跑,但跑着跑着,他就跑不动了——巷道内的水越来越深,还在涨。
  和宁保师等人一起向外跑的曹百成说:“跑到二百米的时候,水已经快到胸部了。”
  此时,距离逃生的出口只有80米的距离,但继续跑,时刻都有被涌进巷道的雨水淹没的危险。
  曹百成说:“最后看没办法,我说抓紧向后撤,全部把人又带回去,回来之后我说抓紧到最高点去。”
  撤退途中,慌乱之中的曹百成把风管从水里拉了出来,这是一个只有三寸的小压风管,依然在送着风。当时,没有人知道曹百成这个举动的意义。后来,这成了69名井下矿工的生命线之一。
  “我要不拉那根管,和大家一样会丧命,在那个时刻,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事后,曹百成说,他并不愿意媒体把自己描绘得多么高尚。
  逃命的奔跑还在继续。
  在工作面上继续干活的董建方们也感觉到了异样——风机停了,有人感到燥热。电话向调度室打了三次,都不通。
  紧接着,巷道内开始有人大喊:进水啦!进水啦!矿工们一道往巷道内的高台上跑。
  ■矿工们饿了一天一夜后,强烈要求分配食物,这时才发现,宁保师的两块烧饼上长满了毛。
    食物——
    一个馒头四个人分,一个烧饼两个人分……
  被困的矿工们聚集在宽两米、长三十米的巷道内,与之平行的另外一条巷道,他们留着用来大小便。
  气氛很压抑,“没有什么人在说话”。因为,“从水里退出来,当时就想(生还)希望不大了”。
  小风管还在送着风,安全员测量瓦斯浓度和二氧化碳的浓度,都没有超标,但是,没有人知道风管什么时候会突然停止送风,更没人说得清他们何时能“重见天日”。
  以采煤队长朱年群为首的代表,开始清点人数,“两三分钟后,巷道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这时大家都感觉有获救的希望了”。
  吉先法提议,将每个人自带的干粮收集起来。这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被困的69人中,大部分没有带干粮。
  收集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朱年群指派了三个矿工来执行这个事情,“有些命令的味道,有些不情愿掏出来的也不敢不给”,一共收上来17袋食物,有馒头,有烧饼,另外还有五六个鸡蛋和喝剩下的半瓶纯净水。
  宁保师下井的时候,带了两个烧饼,结果被大水一冲,烧饼被泡软了。就这样的两块烧饼,也被收了上去。7月30日下午,矿工们饿了一天一夜后,强烈要求分配食物,这时才发现,宁保师的两块烧饼上长满了毛。
  分配公正而合理:一个馒头四个人分,一个烧饼两个人分……有限的食物让矿工饥饿感愈发强烈,他们开始向上面打电话,请求再送一些食物下来。
  牛奶顺着净尘管(平时送水作防止井下灰尘太大之用)很快下来了。但平时没有喝惯牛奶的工人们,在喝到这样的“高级营养品”后,一些人开始拉肚子。
  ■很多矿工在井下焦急等待救援的76小时里谈到了假如去世,老婆会不会改嫁。家是他们生存的最大理由。
    坚持——
    家是活下去的最大理由
  由于没有照明设施,矿工们的矿灯都不敢开,只保留一两盏亮着,69个人,靠着两边的巷道壁,有坐有躺,空气中充满了绝望的味道——两天两夜后的7月31日,水仅仅下了四五厘米。
  唯一的一部电话,被按到免提的位置,以便上面的通话能让大伙都听到。
  22岁的侯海峰一直睡不着,他是被困矿工中年龄最小的。过一会儿,他就到水边看看,然后回到高台上心烦意乱地向地上一躺,一会儿,再去看看水位。如此反复,“四天三夜一点都没合眼”。
  升井后,在医院的两天,侯海峰还是睡不着,和朋友打电话打到凌晨四点,到六点钟又醒了,“心理压力太大”。
  侯海峰说他不想死,因为,孩子刚刚六个月大。
  被困矿工中年龄最大的董建方,从7月29日开始,眼泪就没怎么停过,“哭了多少次,都记不起来了”,想起亲人来就哭,接到家里电话也哭。8月3日,从医院回到家,董建方再一次痛哭。
  很多矿工在井下焦急等待救援的76小时里谈到了假如去世,老婆会不会改嫁。家是他们生存的最大理由。
  ■任耀扭着身子,看到巷道内有人,但有一段大约两三米的距离,水太深,里面的人无法过来。
    逃生——
    兄弟,过来吧,我拉你们!
  8月1日,黑暗中,没有矿工记得确切的时间,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年龄最大的董建方在黑暗中自己下了水,他想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
  唯一的送风管一直在送风,但空气无法外排,加上30℃左右高温下,69名工人聚集在宽2米长30米的狭长高台上,变坏牛奶的味道、大小便的味道,让人窒息,很多人喘不过气来。
  看到空气越来越窒息,朱年群等人主动派出两名矿工前去试探。
  这一次,两名矿工传来的消息是,在水最深无法前进的地方,已经能听到救援人员用水泵抽水的声音。
  “这次探险是最有效的探险,当时和对面的救援人员只有3米至4米的距离,而且进行了对话。随后我们和上面通电话进行汇报,只要挖1个小通道就可以钻出来了。”矿工吉先法说。
  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兰建宁,他“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一个人下了水,想出去探探路,看能否出去”。
  兰建宁没注意到,在他后面,另一名矿工王正业也下了水。
  他们成为了两名最先获救的矿工。
  在巷道最深处参与救援工作的义马煤矿集团矿工任耀告诉记者,当时,他扭着身子,看到巷道内有人,但有一段大约两三米的距离,水太深,里面的人无法过来。他就大声喊:兄弟,过来吧,我拉你们!
  兰建宁潜水被任耀拉了上来,紧接着消息传到了井上,救援人员给井下被困矿工打了电话。
  8月1日12时45分,被困76小时后,69名矿工全部安全升井。
  据《南方人物周刊》
    延伸阅读
    煤矿旁边要命的大坑
  多名在支建煤矿工作了20多年的老矿工说,这样的大雨以前见得多了,但透水事故并没有发生过。
  建于1958年的支建煤矿于2005年改制,从国有企业成为当地企业——惠能热电控股的子公司,惠能热电付出1000多万元,买下了以支建煤矿为中心方圆7.5公里内所有的矿产资源。
  2006年,惠能热电将支建煤矿附近的两处铝矿,分别以3000多万和1000多万的价格卖给中铝和温州二井两个企业,自己继续采煤,用来发电。
  中铝接手后,在离支建煤矿仅几百米之遥处露天开采铝矿,形成一个面积达几十亩,深达百米的大坑,平时干涸的铁炉沟一下暴雨河水便泄入大坑。
  糟糕的是,经过几十年的开采,支建煤矿下面已经巷道密布,很多在矿上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工人也无法说清哪些老巷道和铝矿开采的大坑相关联。
  8月3日,记者在现场看到,中铝的工人依然在抽大坑内的水,其底部一个岩石巷道已经露出水面。
  国家安监总局的一份通报称:“7月29日8时40分左右,位于河床中心的原中铝河南矿业公司废弃的铝土矿顶部塌陷,洪水冲垮三道密闭,通过矿井老巷泄入陕县支建矿业有限公司东风井”。
  几名支建煤矿的老矿工认为,如果不是将铝矿卖给中铝,挖了个大坑,也就不会有透水事故的发生。
  然而,和中铝公司一起购买了惠能热电铝矿资源的温州二井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中铝也是有苦说不出,购买之初,惠能热电和支建煤矿说底下有许多铝矿,挖开之后才发现原来好多已经被开采过了,所以他们只好继续深挖。

栾晓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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