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来自河南的农民工郭玉良,自己怀孕的妻子病死在北医三院,结果欠了医院53万元。他现在没有能力还,在将妻子遗体提供给医院做解剖之用和继续还债之间,他选择了继续还债。因此,他与医院签了长达106年的还款协议。尽管社会上有好多好心人想帮助他,但是他却拒绝了绝大部分帮助,他坚持认为,他要靠自己的本事来还钱。 怀孕妻子病逝医院欠医院53万元 郭玉良是河南省驻马店市正阳县的农民,初一没读完就辍学了。因家境贫寒,父亲又早逝,为还债,2001年,郭玉良离开老家,来到北京打工。他的工作是在一家公司负责空调安装,装一个空调20元,平均月收入1000元钱左右。 2007年6月9日凌晨,郭玉良带着4000元钱,把怀孕待产的妻子张桂梅送到北京上地医院。张桂梅之前的两次B超显示胎儿很正常,全家人很高兴。其实分娩照理说是一个很简单、很常规的事情,但郭玉良妻子的情况比较复杂。当天早晨5时43分,在剖腹产成功生下一个男孩后,张桂梅被诊断为“产后出血、妊娠期急性脂肪肝、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医生通知必须准备4万元转院,郭玉良一听就哭了,他当时已身无分文,只得向老家求助。亲戚们凑了4万元。 2007年6月10日凌晨,张桂梅被送至北医三院(北京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因为剖腹产手术后大出血引发的持续高烧、腹腔血肿、胃溃疡、脾梗塞等,虽然经过40多天的抢救,7月27日,张桂梅还是不幸离开了人世。 2007年7月31日,看到医院出示的催款通知单后,郭玉良傻了眼,57万元!除了预交的4万元,还要再交53万元! 签订还款协议要还106年 郭玉良与医院之间进行关于还款的“拉锯战”之后,时间已至2008年1月28日,离春节还有十天。了解到郭玉良的处境后,医院方面的最后表态是:“53万元我们不要了,但要把你爱人的尸体留下,供我们医学解剖用。”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很好的处理方式,但郭玉良接受不了,他和妻子的感情特别深,不忍心这么做。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春节时把妻子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了,他才会心安。 他内心复杂:住了47天院,人死了,还花了57万元!他不同意医院的方案。我采访郭玉良时,郭玉良说“城市的医院是老虎”。2005年他带母亲来北京看病时,就领教了医院的胃口。来京不到一个月,在几个大医院做了几项检查,花了2万多元后,母亲去世。他认为这些钱要是在老家治病,绝不会几个月后母亲就不在了。 郭玉良最后决定,宁愿交钱,卖身来交,分期来还款。他开始酝酿还款计划。 于是,根据当时实际情况,郭玉良如此写道:我每年5—7月工资2000元左右,8—9月份1000多元,3—4月为600元—900元,大孩子上学每月需300元,小孩子每月吃奶粉需630元,我年迈的父亲一年需要1500元生活费,这样算下来,我每年最多能保证还医院5000元,计划还款时间为106年,子孙三代还完。 协议上有郭玉良的签字,也有医院方面的批示,这几乎成为“史上最荒唐的还款协议”。 医院同意了此协议,郭玉良开始面临难题——他连存放尸体的费用都掏不起。因为没交钱,妻子尸体被安置在北医三院的太平间里。后来,医院装修,尸体又被转移到另一家医院的太平间存放四个月之久。 事件经媒体公开报道后,社会上发起捐款倡议。在南京投资的台湾商人王进源了解情况后,当即汇来6000元,先为郭玉良解决了停尸费用。腊月二十五,郭买了最便宜的300元的骨灰盒,终于把妻子的骨灰安葬在河南老家,完成了心愿。他在悲恸中又带着欣慰。 拒绝社会资助自己挣钱还债 台商王进源是个好人,他曾托天津的朋友看望寄养在天津的郭玉良的孩子。春节过后,王进源主动表示让郭玉良到他在南京的制造厂里上班。 王进源每月给郭玉良1400多元工资,后来又增至1800元。郭工作很吃力,因为他对制造业的工艺并不精通,只能做一些杂活。这让郭思想负担特别大,心里很不安。 他在电话里对记者说,“朱哥,你劝劝王总,每个月只给我几百块钱就行,多了我受不了,我还欠他6000块呢。”农民的话很真诚,很朴实。 郭玉良的愿望没有实现,王进源知道情况后,又给他加薪了。 郭玉良内心更加不安,他不止一次地和记者说,“我不能要这个钱,我得走。”我开始以为他是 郭玉良语录 ■“咱凭良心说,不能因为人没救活,就不承认这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朱哥,你劝劝王总,每个月只给我几百块钱就行,多了我受不了,我还欠他6000块呢。” ■“每年5000元钱,就是砸锅卖铁,子孙三代也要坚持还完!” ■“你怎么能这样呢?作为人,最基本的道理,欠钱,就应该还。” 记者手记 引人深思的两个问题 我经常想两个问题。第一、我们先不说郭玉良这个53万最终能否还上,单探讨57万元的天价医疗费,是如何产生的? 直到现在,郭自己也说不清楚。医院说得很明白、很明细,每天都给他发清单,从制度上来看,从纸面上来看,你找不到医院的任何纰漏。一天有几万元的账单,上面说的药品和医疗手段,郭作为一个农民根本看不懂。 第二、这个钱究竟应该由谁来埋单?谁生病了,谁治病了,患者或患者家属来掏,这是天经地义。但社会应该建立一个公民最基本的生存保障制度或体系。因为直到现在,没有哪个医疗部门在深刻地研究、反思这个事件,没有把它上升到一个重视的高度。 戏言,后来,某个下午,郭说自己主意已定,要离开南京,离开王总,没有原因。 后来,无锡一家电梯厂的老总得知郭的为人和他的想法后,主动表示:“可以先垫付还上你欠王总的6000元钱,我们厂里欢迎你,但工资或许没有王总发得高。” 2008年4月30日下午,郭玉良正式给王进源写了辞职报告,并列出一个计算公式,“我欠你6000元救命钱。大年正月初六,我来到这里。工作期间做了哪些活,应该拿多少钱。”他计算出自己的工资是2000元,然后把扣除工资后所欠的4000块钱装进信封,并夹了一封字迹潦草的感恩信。 不能因为人没救活就不还债 很多人曾对郭玉良说,你可以把良心债卸下来。但他不肯,因为他不想因欠良心债而沮丧和不安。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要背着包袱上路,尽管很累,但却是一步一个脚印。他已酝酿着还北医三院的钱,计划今年10月前后把5000元先还上,现在他已积攒了800元钱,记者知道这钱攒得有多么不容易。 郭玉良始终觉得北医三院已经“帮了大忙”。“咱凭良心说,不能因为人没救活,就不承认这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反复说这句话。他说,“每年5000元钱,就是砸锅卖铁,子孙三代也要坚持还完!” 可是他拿什么还啊!我知道他的处境,50多万啊,不仅一个普通的农民承受不了,就是城市白领阶层的家庭,能承受得了吗?其实,社会各界已给予了郭玉良大量的资助,但99%都被他拒绝。 他给自己8个月大的儿子取名字——郭京鑫。因为儿子出生于北京,所以有一个“京”字;“鑫”字的意思是想让儿子长大后知道自己的出生花了很多很多钱,也希望儿子长大后不再像爸爸这么穷,多挣钱、挣大钱,早日还上这笔债。 记者曾经有个非常荒唐的想法,你将来尽力还吧,如果还不上,也不要还了。106年的协议,法律拿你也没有办法,因为你确实没有偿还能力。 他当时立刻声色俱厉地批评记者,“你怎么能这样呢?作为人,最基本的道理,欠钱,就应该还。” 据《法制晚报》 |
栾晓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