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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过最佳时机 护照让一切停顿—大郅归国难产  

体坛周报   2003-09-05 14:36:26


  “无论我们在哪里活着,无论我们是谁,我们都会受到边界的束缚——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想象的。在这些边界之内,我们中许多人满足地活着,另外一些人却是迫不得已。然而,我们之中有些人必须去挣脱,去突破这些边界,哪怕在边界的另一边是恐惧和未知。”——EMINEM《8英里》

  作为一个职业记者,原则是不要卷入一个新闻事件并成为其中的一分子。

  然而在王治郅这个事件中,当距离事件的“原爆点”已经过去整整一年,记者却身不由己地身陷其中。从NBA上个赛季结束到现在,整整四个多月时间内,《体坛周报》篮球部办公桌上那部电话,成为王治郅和国内之间惟一的联系管道。有时候你甚至会憎恨那根细小的电话线,为什么它要承载起一个人——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为中国篮球作过杰出贡献,并且毫无疑问仍然向往回到自己祖国的人——一辈子的命运。

  因为面对面之不可能,一根电话线才变得如此重要,这是大郅事件中的悲剧面之一。

  7月19日错过最佳时机

  从CBA赛季结束到7月初,整整四个多月时间,大郅与国内的联系一直在进行,只不过时断时续。

  作为八一体工大队的副大队长,兼八一队领队,钱利民的努力一直没有停止。今年5月,他曾与大郅的父母王维君和任焕贞有过一次交流,明白无误地表明了八一队的立场:军队一直欢迎大郅回来,这种态度是一贯的,从去年到今年都没有变过,去年没有回来属于违纪,大郅应该先回到国内,到八一队销假,承认错误,再谈其他的事,八一队不会为难他。这次谈话,为后来8月下旬大郅决定回国,埋下了伏笔。

  钱利民和本报记者作了多次沟通,从这里获取大郅的最新信息,并委托传达八一队的想法。钱利民与记者的谈话有时长达一个多小时,他常说:“大郅糊涂啊,去年都那样了,八一队和总政也没有对他进行处理,实际上就是爱护他,想挽救他。他这次要回来,只要对问题认识深刻,过去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当时大郅已经流露了想法,愿意在今年回国,把过去的问题解决掉,承认错误、写检查都可以。但他有两层顾虑:第一,八一队会不会留住他,让他打甲A,而不放他去打NBA?第二,去年违纪已成事实,会不会惩罚他?

  钱利民索性直说:“八一队已经拿到CBA冠军,下面的目标是2005年的十运会,我们的任务是要拿牌的,而全运会只能有三个队员超龄(23岁以上),现在再不培养年轻队员,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阿的江已经到国家队当助理教练,他也表示:“大郅回来的话,你说明年我是拿冠军还是不拿冠军?按道理培养年轻人,我已经没有夺冠任务了,可有了大郅,如果拿不到冠军,就会说我不行;但有了大郅,就一定能拿冠军吗?所以我不可能为了甲A把大郅留在这里。”

  关于第二个顾虑,人回来就会没事,如果不回来,后果就是“开除军籍”,那样的话,大郅将永久失去他在国内的机会,包括属于他的市场。

  这些信息,都被传给大郅。当时记者为他这样进行分析:“你既然已经下决心检查,承认错误,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去年的事已经过去,篮管中心主任现在是李元伟,国家队主教练是老蒋,他们都不是去年的当事人。经过去年的事件,现在篮管中心的政策也已经灵活了不少,大巴和你去年的情况一样,也是需要在夏季联赛中锻炼一下,并要争取一份新合同,篮管中心同意他打,可以晚回国家队报到。因此,你就放心打夏季联赛,但是打完应该马上回国,离亚锦赛还有两个多月呢,这是你回来的最完美时机。”

  北京时间7月19日上午是大郅最后一场夏季联赛,从那天开始,晚回一天,时机就差一分,这是传达给大郅的原则。

  然而,此后一周内,大郅都没有下定决心。他说,自己现在手头的公务护照已经过期了,所以去年申领了一张绿卡,那样才能继续在美国打NBA,所以需要八一队给他办一张私人护照,以便今后更方便地去NBA打球。这个想法传给了八一队,然而由于当时解释得不够清楚,记者也不理解其中的关键,无法进一步解释,八一队也以为他又在提要求,这给后来再陷僵局埋下了祸根。钱利民说:“办私人护照,需要先转业,但转业必须到年底统一报批,何况,就是办私人护照,也得人先回来啊,不回来怎么办呢?”

  7月30日,大郅在电话中说,既然八一队办不了护照,也不肯答应办护照,他不敢回来。这个决定让记者非常沮丧。

  8月24日局势突现转机

  8月5日,李元伟将记者叫去,在篮管中心办公室谈了两个多小时。

  作为新上任的篮管中心主任,他并不清楚去年事件的全过程,因此需要了解最新情况。记者将去年事件的过程、今年八一队的努力、大郅和八一队的沟通及各自立场说了一遍,李元伟说:“大郅这件事,首先需要他和八一队解决。篮管中心这方面,我们欢迎他回来,和过去说的一样,国家队的大门一直向他敞开着。原来我以为可能大家的沟通不够,他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和态度,现在看来,你已经把信息都传达透了。”

  他还说,如果八一队开除他的军籍,国家队决不可能让他重回国家队。

  但李元伟有一个想法让记者燃起了希望,当时问起亚锦赛的报名截止期,他很恳切地说:“其实,这个都是很灵活的,如果他已经决定回来,哪怕在时间上有些仓促,也没关系。”这意味着只要他愿意回国,这次一定能打上亚锦赛,只要打上亚锦赛,明年就能打奥运会,那样,雅典奥运会赛场上将再现完整的“中国长城”,那是怎样的一种气势!

  最新信息被传向美国,半个多月后,转机出现了。

  8月24日上午,大郅和家里通话,父母再次和他交流看法。最后父亲王维君说:“现在离亚锦赛已经时间不多了,可是千钧一发呀!”大郅说:“那我再想想吧。”过了一会儿,他又打电话回家,说:“爸,我决定了,回去吧。”

  9点40分,睡梦中的记者被电话吵醒,大郅在电话那头说:“我想想,还是回来吧,具体日期等杰夫(经纪人施沃茨)从迈阿密回来,他不是刚刚给拉马尔(快艇球星奥多姆)签了一份6000多万的合同嘛,周二回来。如果最后确定,那该是周五从这儿走,周六到。”

  爆炸性的消息让记者顿时醒了,激动得不知该如何好,只能说:“那我们都到机场接你。过两天就是我生日,就当给我一个生日礼物了,回来我请你吃鸭子。”

  钱利民的手机也响了,他打开电话说:“喂,谁呀?什么?你要回来?你是谁啊?哦,大郅!好,好,好……”

  到办公室后,记者找到正在韩国大邱的李元伟,告诉他这个消息,并希望明确大郅回国后是否可以进国家队,李元伟说,这个需要沟通一下。三个多小时后,即下午4点45分,李元伟打来电话说:“这个请他放心,应该没问题。”然后,记者把韩国的号码连同总政文体局局长陈招娣的号码一同给了大郅,大郅分别挂给他们,向他们报告这个令人鼓舞的决定,这是一年多来大郅第一次与他们进行通话。

  陈招娣说:“到时候我到机场去接你。”

  李元伟对大郅说:“既然已经决定回来,就要尽早,时间已经不多了,千万不要拖,越拖就越麻烦。”

  当天晚上,记者与大郅的父母通话,他们特别高兴和激动,王维君说:“真是好事啊,如果能这样,那就是完美解决,大家都高兴。”那一晚,大郅的父母激动得一夜未睡着觉。

  8月25日再露恶化苗头

  中午,大郅突然说:“我想了一下,还是先别定。杰夫(经纪人施沃茨)说他不能和我一起回来,他要去波多黎各看美国队的预选赛。”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你都和领导打了一圈招呼了。”

  “我也想回啊,”大郅听上去真的非常为难,“我也想为国效力,也想打亚锦赛啊。但是我就这样回去,如果没有一张私人护照,出不来怎么办,NBA就打不下去了。我已经26岁了,已经耽误了两年,如果再耽误下去,这辈子职业生涯就完了。总能够找到一个办法,既让我为国家队效力,又不耽误在NBA打球吧。”

  大郅说,他去和领导解释,电话打到大邱,恰好国际篮联主席程万琦在一旁,他也拿过手机对大郅说:“大郅,你放心回来吧,亚锦赛的事我可以帮忙。”

  晚上,大郅的母亲任焕贞在电话里都哽咽了,她说:“大郅这孩子,他是爱国的,他跟我说,每次听到国歌,看到国旗升起,汗毛都会根根立起来,你没当过运动员,你知道那种感觉就是激动呀。”

  8月26日形势急转直下

  26日一大早,陈招娣两次给大郅去电话,都没有打通,心急如焚。中午,大郅打了回去,原来,他刚刚从球场回来,晚上和皮尔斯、里查德森等人打了场练习赛。

  大郅的意思很明确:他愿意回国效力,并承认错误,作出检查;想要一份私人护照,以方便出入;最好打完亚锦赛就回去,因为季前赛在9月底就开始,打完亚锦赛时,季前集训已经过去一周时间。

  下午,陈招娣要大郅写一份情况说明传给八一队,她还说,最好能取得快艇队的联络方式,以便在今后办理手续过程中取得球队的谅解。大郅在给八一队的传真中,先说明了去年事件的情况,承认没有回国销假的错误,表示作出深刻检查,要求组织上原谅并给予相应处分,随后,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进行了说明,重申了要一份私人护照和打完亚锦赛尽快归队参加NBA集训的愿望,强调了季前赛对今后一个赛季的重要性:季前赛是教练布置整个赛季人员和战术的重要阶段,我很想在新赛季打上主力,打出点成绩来,因此尽快返回快艇队参加集训非常关键。这份情况说明在27日下午3点多出现在八一队的传真机上。

  8月31日一切突然停顿

  让记者很感动的是,自始至终,陈招娣并非仅仅运用权威来命令大郅,而且注入了一种母性来感化大郅。这位当年的女排骁将常常说:“大郅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直在一个大院里嘛,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他最后是那样的结局。”给大郅去电话的时候,她没有训斥,没有命令,生怕把原本顾虑重重的大郅吓坏。“可是我自己都办不了的事,我也不能答应他啊,要不然不是骗他回来吗?从我个人来说,可以保证他去打NBA没问题,不过时间那么紧就要求办好手续,我保证不了啊,组织上是有程序的。”

  8月29日中午,钱利民以私人身份给大郅一封信,信中对大郅回国家队、回NBA打球、办理私人护照三个问题进行了解释和答复,信中说:“只要你回国参加亚锦赛,并按正常出国程序办理,相信重返NBA不会有什么困难……因为你目前仍然是八一队的现役军人,按照有关规定,军人不能办理私人护照,如果你回国以后,办理了转业手续,再以中国公民的身份办理私人护照就应该是可行的。”这封信通过记者发给大郅的翻译陈伟民。

  31日,大郅解释他为什么迫切需要私人护照,他说:“不是我非要私人护照不可,是没办法呀,没有绿卡,我就打不了球了,但是有了绿卡以后,如果用公务护照去签证,老美电脑里一调就能知道我有绿卡,就不给签了。所以,没有私人护照,光有一张绿卡根本出不去啊。”

  记者恍然大悟,立刻告诉陈招娣这一原委,此时她赶到了杭州,母亲刚刚去世,正在巨恸之中,她强打起精神说:“那这样问题就变得非常具体了,可他必须转业才能拿到身份证,他要得这么急,事情还得一步步按程序去办啊。时间都耽误了,如果早一点回来该多好。”

  大郅听说了不幸,立刻也打电话给陈招娣表示哀悼,但关于归国的具体问题,已不便再说。

  钱利民得知大郅需要护照的具体原因,表示说:“这下我明白了,问题就变得非常具体了,我马上给队里报一下。但就是办转业,也不可能马上就办好,这是需要时间的。那就等着吧。”

  就像电影中的定格,所有的努力突然停顿,8月下旬曾出现的短暂的令人鼓舞的局面再次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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