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恩华到了天津后记者曾经和他通过一个电话，他踌躇满志地说要开始 “第二春”了，听到记者笑，他赶忙解释是足球事业的第二春，让记者别想歪了。现在，夏天已经完全过去，秋天都来了，苦苦在保级区挣扎的天津队，即将面临严冬的洗礼。张恩华期待的春天，一直也没有如约到来，恩师走了，新教练来了，张恩华的身影却始终在替补席上徘徊。就在、李明相继回到国家队主力阵容后，与他们一样对大连和国家队有贡献的张恩华还是一个人流落他乡，难免显得沧桑。独在异乡的张恩华还好吗？正是这一疑问吸引记者来到了天津。

　　让记者没有想到的是，总会受邀和主教练刘春明共进晚餐却一直没有上场机会的张恩华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样郁闷。谈到已经离开的恩师戚务生，张恩华的说法有点哲学味道：“这个云南足球的皇帝在天津这个地头上没有原来的关系积累。一支指哪里打哪里的球队跟一支还需要不断重复自己打法和战术思想的球队是完全不同的。”谈到正在保级漩涡中的天津队以及自己无法上场无能为力的现状，张恩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幽怨，而是很豁达地称自己为“新人”，他说“新人”现在要做的就是记住离开大连时老爸的教诲：从头再来。等到自己的腰伤完全康复的时候，为天津队尽自己的责任。看到记者不相信的神情，张恩华憨厚地笑了：“真的，我不觉得自己现在做替补有什么丢人的。谁都不是神仙，谁都有踢不动的时候。”

　　我们的谈话最终还是更多围绕大连和国家队展开，因为那是时常刺激张恩华这个“糊涂人”，让他保持清醒的东西。

　　大连队：放弃也是一种爱

　　想象中的张恩华应该是在大连退役，大连实德的荣誉室里，2号队服高高悬挂……

　　你这个说法真美妙！但我觉得在哪里退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根、我的开始在哪里，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自己是大连培养出来的，我这一口大连话一辈子都改不了了。我走了，但是这不能说明我就不爱大连了，有时候离开反而更能证明爱得深刻——拿得起很多人都做得到，但是放得下不是谁都能够那么洒脱的。当时李明还说要和我一起走呢，但最终他还是忍耐和接受了很多东西留下了。

　　你这是什么样“深刻的爱”啊？难道身在其中患难与共不是更好吗？

　　说实话，即便再不服老，毕竟也是过了三十的人了，感觉自己在体能上、比赛的状态和稳定性上确实跟年轻球员有一定的差距了，而球队从某些方面考虑要锻炼新队员、减少开支，这我完全可以理解，既然如此，干脆也别扯人家后腿。

　　科萨在你离开之前的一年一直没怎么让你上场，这是不是导致你最终离开的直接原因？

　　完全没有这回事。我们之间即使有意见分歧也是纯粹为了足球，没有任何私人因素在里面。我尊重科萨，他是个很了不起的教练，他在大连四年的执教深深地影响了我对足球的理解。直到现在他当年跟我们说过的每句话、他的每个动作、每次战术布置，都历历在目，根本无法忘记。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他教给我们的东西都写下来，整理成资料，我想这对我以后走上教练道路会有很大的帮助。

　　科萨有那么好吗？不是有人说大连队谁带都能拿冠军吗？

　　哼哼，不见得吧，1999年我们怎么没拿冠军还差点儿降级呢？大连队绝对不是谁带都行的球队，巴西队如果不团结的话，一样是一盘散沙，也会出现差点儿世界杯大门都进不去的危机。

　　他究竟做了什么？很多人说他是个煽情大师，靠耍嘴皮子……

　　绝对不是这样。但煽情也是他的一大优点，而且我认为足球就是一项需要不断地注入激情的运动，跟了科萨四年，我觉得他的头脑就像一个永远都挖不完的宝藏，他总是能够说出让你不知道和有意思的话来，丝毫不让人感到乏味。我经常会被他说得热血沸腾，有一种上球场如上战场的冲动。我认为他执教的精华是尊重球员。科萨说过，球员就是教练的血液，血液不通畅的话执教起来肯定要出问题。

　　你觉得得到科萨的真传了吗？

　　这个怎么说呢，按照我的理解，应该说执教还有很多条件不成熟。还没有完全从一个球星的位置上走下来，他肩负的使命太多、担子太重，很难一下子平衡好各方面的关系。我想海东、李明和我是受科萨影响最深的，也是对科萨的战术思想领悟得最透彻的，但是作为教练，只是学会了一个成功的模式是远远不够的，照葫芦画瓢也不一定就都能够画得像。

　　海东当教练似乎太年轻了点。

　　你这个说法我并不同意。切尔西的主教练莫里尼奥就很年轻，这家伙29岁就可以给罗布森做助手、40岁就拿到欧洲冠军杯了。 古力特执教切尔西并且战绩辉煌的时候也是34岁，年轻不是阻碍优秀教练产生的障碍，更多要看自己对于执教的理解。好教练不一定非得是好球员，好球员也未必做不了好教练，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

　　回顾你在大连的生活，万达和实德这两个名词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直到今天，天津球迷看到我都会叫我“万达的张恩华”，我听了觉得很亲切。万达都退出这么多年了，但是这个品牌在人们的观念里还是如此根深蒂固，这说明了万达是多么的成功。王健林是一个让人尊重和想念的人，他是一个懂足球也真心热爱足球的人，没有他就没有大连队的今天；实德的成功得益于万达基础打得好，但是实德为了自己商业的利益多一些，对于俱乐部软硬件方面并没有更多的投入，但是大连队的辉煌让全国上下都知道了实德型材，以前谁知道实德是干什么的。实德接手后做的最大的一件好事就是请来了科萨，把大连队所有好的传统都保留下来，把不规范的东西都规范化了。

　　大连的冠军越拿越多，可是看台上的球迷却越来越少，是不是冠军也让球迷觉得不新鲜了？

　　难道大连天天保级就会有人去看了吗？皇马尤文还老夺冠呢，你看看人家的看台上。这里面的原因有几方面：第一，现在的联赛别看名字说得好听什么超级联赛，但是缺少一种文化底蕴来支撑这种品牌形象，你换个马甲就成中超了？这完全是掩耳盗铃。现在的球员所有的目标都向“钱”看，比赛质量反而在走下坡路，球迷是最聪明最有鉴赏力的，比赛不好看谁去啊。第二，职业足球发展之后，欧洲的高水平联赛也进来了，球迷的胃口也被越吊越高，别说是球迷，就是我自己，看了欧洲杯之后再看亚洲的比赛，都……第三，实德并没有真正做好跟球迷之间的沟通，并没有真正尊重球迷，偶尔搞个活动做做秀也很多跟商业利益挂钩，我们的比赛一会儿大连，一会儿金州的，折腾我们也是折腾球迷。不仅仅是大连，其它很多俱乐部也把关系搞反了，其实球迷才是上帝，可我们完全把自己当大爷了，踢得臭，还穷装，时间长了球迷当然不去了。

　　国家队：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你的队友和李明现在都在国家队，你怎么进不去了？

　　哈哈，你倒问他们敢让我进去吗？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最不想要我这样的。

　　可无论是在俱乐部还是到国家队，你训练和比赛的态度都挺好啊！是不是你老了？

　　你这是什么标准啊，什么叫老？我就比肖战波大两岁，他就是新队员，我就是老的了？再说了，态度好跟听话是两回事儿。什么叫态度决定一切？态度的标准是什么？态度的标准是谁定的？说你态度好你就态度好，说你不好你再刻苦也徒劳。米卢曾经不止一次地亲口对我说：“张，你的训练态度和能力都非常好，可是……”可是什么，他一直都没说，可是——我不跟他拍马屁，我不整天围着他转，我遇到看不惯的就要说，这就是我理解他要说的“可是”以后的内容。态度有什么用，到世界杯的时候，我态度特别好，拼命训练，不参与任何是非，最后还不是一分钟也没给我机会？

　　这就是你在国家队这么多年的感受？

　　早年不是这样的。我最初入选国家队的时候，那时候没有自己，只有球队，大家要好都要好，要挨骂就一起挨骂，谁也不埋怨谁，那时进国家队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不是吹牛，只要穿上那身衣服，我就觉得跟上了战场一样，把命豁出去都在所不惜。那时候国家队主力阵容基本上比较固定，11个主力换两到三个也就差不多了，配合感觉比较默契踢起来也舒服。可是你看现在的国家队，简直就是走马灯，就说是试验新人也没这么个试法啊！现在感觉国家队门槛太低，低得让人越来越觉得不可理解，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你就算进去也不算“大连帮”了。

　　根本没有什么“大连帮”。我们是老乡和老队友，但到了国家队还不是得听教练的，教练让怎么踢就怎么踢，结成帮派有什么用。我们大连球员就是比较愿意说实话，爱放炮，得罪人也快，所以总是被拿出来说事儿。爱说实话的就是帮派，那那些明知道不对也装糊涂的就是好球员了？

　　当时海东曾经炮轰过米卢，你曾经因为一直说霍顿的好话也被看作是“倒米派”，你认为一个球员跟主教练唱反调是正常的吗？

　　不是唱反调，是提出不同意见。海东那个时候说的话都挺在理，都这么大人了，谁能胡说？有些事情我们老队员不说，会给年轻队员多么不好的影响。比如十强赛开始前的上海四国赛，米卢在瓢泼大雨里讲战术，当时我们大连的几个就问他能不能有球训练结束之后到休息室给我们讲，第二天就比赛了，头天还在大雨里淋着太容易生病。结果我们就被当做是挑战主教练权威的“捣乱分子”，米卢因为这个对我们很有意见，结果那天晚上有接近10个队员感冒，还打吊瓶，那次四国赛我们被球迷们围攻大巴叫骂。我们为什么表现不好谁问了？胡来能好吗？我们敢说，是因为在大连科萨遇到同样的情况给予我们不同的处理方式，而且他的方式都是屡试不爽。

　　也许你接触过阿里·汉感觉会不同。

　　谁知道呢。他上任后第一次集训名单有我，我当时腰伤很严重，所以我就跟他请假说要去治腰。之后就再没有接触了，我没有权利评价阿里·汉，而且我也不了解他。

　　他的选材怎么样？大连帮不见了。

　　中国联赛现在只有三个俱乐部的实力是相对比较突出的，大连、深圳、加上山东，现在的国脚分布图看起来更像是搞平均主义，完全没有必要。模式不是固定的，是可以重点培养一些新生力量，但是一个球队的人员搭配一定要合理，老中青都有才会让国家队更好地完成新老交替，国家队人员配置是否合理是考验一个队主教练的基本参照之一。

　　孙继海曾经是大连的骄傲，但在亚洲杯上他怎么好像打什么位置都不行啊？

　　你说罗纳尔多是不是好球员？你让他踢后卫行吗？我不明白，一个在欧洲踢球的队员到中国国家队打不上主力，让人不理解。说句难听点儿的话，很多人都不配跟继海一起踢球。

　　比较来说海东还是不可或缺，承担着进球重任啊！没有他好像真不行。

　　没那个，这个地球离开谁都转，没了马拉多纳，没了贝利，阿根廷和巴西的球队就都不踢了？还不是照样。齐达内退了，马卡莱莱也退了，他们都还算年轻，告别让人觉得惋惜，同时又有好的一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在央视评论了亚洲杯，感觉如何？

　　怎么说呢，很多东西还是看不懂。不过从一开始我就说，中国队能夺冠，谁想到碰了日本队在最关键的时刻，碰个别的队我们也有戏了，我不愿意夸日本队，但是事实在那儿摆着呢，不在一个档次上，亚军应该知足了。

　　从亚洲杯成绩看，你对中国足球有信心吗？

　　我觉得中国足球错过了最好的发展阶段，最大的毛病就是总犯同样的错误。从我们踢球的时候开始，就是喊口号儿，一定要出线，一定要进决赛，踢好了，就集体鼓掌，没踢好，就废掉一批再找一批、然后再重复做很多无用功，推倒重来数次直到满意为止，始终不行就放弃。这都是一种不负责急功近利的做法。中国足球之所以走到今天，场面越来越混乱，谁该为此负责任谁心里清楚。总是总结这个总结那个，可是没看到什么真正得到贯彻和改变的。远的不说，学学日本看看韩国，找出差距再想办法弥补。可是完全没有，日本韩国甩开我们越走越快，我们还在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呢！等到出不了线就要有人要掉乌纱，然后再开始一次豪赌。这么赌赌赢了是当官的政绩，我们踢球的也跟着沾光，可是赌输了呢，顶多有人官丢了，可是荒废和损害的可是中国足球的未来和所有职业球员的生存状况。现在这规矩三天两头变，人心惶惶，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想怎样就怎样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