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在初中时转到了一所农村的学校。那是一间民风淳朴的学校,男生与女生的界限是非常清楚的,有事都不说话,别说没事的时候那是正眼都不敢瞧的。 叶天就觉着有些无趣,他很爱说话。在从前的学校里,班主任在他的四周都安排了女生,他还能照说不误,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归于他实在桀骜不驯,家里才将他转至这里,期冀着对他能够有所改善。 因为无用武之地,叶天只好将心思放在课本上,闲暇时光看小说度过。正值青春,对男女之情还处于懵懂状态,只是知道班上有一个皮肤特别白的女生,让他百看不厌。 女生坐在他的前面,总是束着马尾辫,好像还穿着红衣服吧,那时候农村的孩子穿衣是不甚讲究,也无条件讲究的。 上课的时光总是一半昏然,一半清醒。阳光好的时候,叶天总会被女生耳后的那一方白皙所吸引。他想到书上说的羊脂玉肌,女生耳后的皮肤是很透亮的白,也很薄,淡蓝色的血管隐隐布在其上,不仔细看定是会忽略的。 第一次发现时,叶天有着暗暗的兴奋,仿佛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知道者也只有他。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明白,在这样的农村学校里,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下场会是什么,他甚至可以想像到女生的惊叫恐慌和无法抑止的眼泪。 于是他只好躲在女生的身后,悄悄地注视着她耳后。叶天做得很隐蔽,没有人发现他的秘密。其实,在彼时,他的同学都很认真地听课,即便有不爱听课四下张望的人发现叶天,也断不会想到他的出神是因了什么。 叶天开始注意起那个女生,他知道女生比他大一些,家境不甚好。放学也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女生并不知道叶天对她的注意。她只是每日里来上课,放学回家。或许有想法吧,那也可能只限于学习中的难题或是家里最近的困境是因为什么情况。在这样的无心里,叶天的有心也无从发挥,他觉着很沮丧。 上半学期快要结束,按照惯例,下半学期座位是要重新排的。叶天就想到,女生倘若不再坐他前方,那他的乐趣和享受将无法继续下去。因此他想了许多方法,譬如和班主任说他视力不好,需要保留原位。但又不能保证女生保留原位。于是他又想说,他语文有些吃力,需要偶尔问问女生。但班主任肯定会让他课后找语文老师。最后,他还想说,他和女生建立了友谊,希望可以保持下去。但这个想法一出来,叶天就把它打消,这无疑是会让班主任对他们另眼相看的,肯定不行。 种种办法想尽,叶天也不能保证他和女生位置不变。而某日课间,他听到女生对同座说希望下学期换个位子,因为这里光线不太好。于是叶天更加焦急起来,这样的焦急他只放在心里,外表看上去仍然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私下里,他也怀疑这是不是代表他对女生有好感,但仔细想了想好像又不是。叶天无法对自己的行为和想法做一个总结,这让他在上半学期快结束时,异常烦躁不安。 叶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想必须得先和女生说上话才好继续。那么这个说话的原因就比较好找了。问问题,太绕弯子。说闲话,女生定是不理他的。叶天看到自己的橡皮,他笑了笑,快下课时,他偷偷将橡皮丢到女生的脚下,为了不丢错位置,他还眯起眼睛在心里计算了一下。 下课铃一响,女生没有出去,安静地坐在位子上翻书,头是低下去的,阳光照在她的耳后,白皙的皮肤刺亮了叶天的眼。他叫了女生的名字,女生没有回头,却停止了翻书的动作。叶天知道女生在等他的下文,于是他对女生说,我的橡皮掉在你桌下了,帮忙给拣起。叶天尽量放柔音调,他知道男生在变声期声音像公鸭嗓子一样刺耳难听。女生停了半秒,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橡皮,像是在做某个重大的决定,停在那儿。叶天忽然觉得很紧张,他半伏着身体,静待女生的说话,哪怕是一句也行。 女生终是没有帮叶天拣起橡皮,她想了一二分钟,然后伏下头继续翻她的书,再没理会叶天。淡黄色的橡皮静静地躺在女生的脚边,委委屈屈的呈倒立状。叶天咚地一下重重地坐回位上,他隐隐地看到女生的脸红了,因为她的耳朵在发烧,通红的一直漫延到耳后,使那方白皙呈现出与以往不同的美丽。 上半学期结束的时候,叶天也没能和女生说上话。而下半学期快开学时,父母却告诉他又要给他转校,不过这次是因为家里改址的原因。父亲给他到学校办了转学手续,取回了一切要取回的东西。 来年开春时,叶天到了另一所学校上课。这回坐在他前面的仍然是一个女生,叶天习惯性地向她耳后看去,女生皮肤粗糙,说着一口难听的家乡话。叶天忽然感觉到很悲哀,他很想念曾经坐在他前方的那个女生,和她耳后的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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