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口肆无忌惮地吹来,拂乱了我的头发。我关上台灯,走到庭院,仰望蓝紫色的夜。希望月光能蒸干我身上爬满的惆怅,愈合我麻木的伤口。但月光是吝啬的,它不肯沉淀我一丝的痛楚。 扬说双子星座的孩子有两种性格,欢喜和悲伤总是不定的。于是每夜入睡时,我总一遍遍安慰自己:睡吧,睡吧,明天就会做个快乐的孩子。可当我一次次醒来却发现自己仍然沉沦后,我开始沉寂了。 扬说,你不该用你十七岁的青春承担七十岁的悲伤。我笑笑,说看来我这辈子是完了。扬开始沉默了,但很快拉出张笑脸,说我送你回家。 路边的紫丁香开始凋零了,偶尔几片花瓣在眼前飘过,遗落一丝幽香。 时光是残酷的,为了证实它曾肆虐过,把一切美的抑或丑的,都变成沧桑的。 我看着扬深邃的瞳孔,里面我的身影不断分散,飘零、幻灭。然后是一望无际的苍茫。 我进去了。我猛地回过神,对扬说。 扬看着我徐徐关上门,然后转身,抬步。 我盯着眼前宽大的岁月强烈侵蚀过的红色铁门发呆。我不知道我身上的伤口会不会像铁门一样,愈裂愈深,愈裂愈痛。 我想我是个喜欢黑夜的孩子,喜欢它的诡异,喜欢它的桀骜。我常迷失在午夜的钟声里,在风吹过的地方,一遍一遍数着我十七岁青春划过的印痕,看着它们随身后模糊的脚印一齐消失在黑幕。 然后让自己沉寂、放逐。 我问扬,如果有一天连你也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扬沉默了好久,然后说,如果我真的离开了,那你要好好活着,否则我会担心的。 一阵风吹过,拂动的发梢刺痛了我的眼睛,烫烫的液体溢出,滑落,滴下。 这风真讨厌,我转过身背对扬说。 我们继续往前走,等离校很远时再折回。 你是个蓝紫色的孩子,彷徨无助却又桀骜不驯。落寞不会是你的终点,却是你无法逃避的驿站。你不停地徘徊,走不出轮回交织的宿命的网。扬很认真地说。 蓝紫色最寂寞,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后来我升入高二,扬奔向高三。高二是要选文理的,我问扬,但他看着我沉默不语。 再后来我选了理,成绩一塌糊涂的理。原因简单又幼稚——扬是学理的。但我很坚定,义无返顾。换教室时,扬在走廊尽头静静看着我,我笑笑,但他仍沉默。 那时我很少见扬,很长一段时间我自己徘徊在校园迷惘的萧风里。看着暮露中树木凋敝枯干,枯叶一层层堆积,直没脚踝。天空氤氲的云烟逐渐靠拢,抹杀掉最后一缕暗淡的光线。 扬说他一天可以做一本厚厚的习题。看着他笑着但痛苦的脸,深陷的双眼,我沉默不语。脚下的枯叶发出吱吱的声响,使我有种窒息的错觉。 在走到第N个路口时,一群孩子背着花花绿绿的书包吵吵闹闹地走过。我望着他们,有一丝麻痹。他们是最幸福的。我对扬说。 扬看着我,然后说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找到来时留下的一丝印记,繁华的街道上麻木的人们从我们身边从容安静地走过。 我看到他们的眼神,盲目,空洞。 我想我是个喜欢安静的孩子。我可以看着窗外籁籁而下的落叶写下苍白的文字,看着花儿凋零感叹我碎片般无奈的青春。我打电话对扬说,我看见自己的青春大片大片地落下来,风扬起的碎片刺痛了我麻痹的神经。扬安静地听着,我会很快放下话筒,因为我知道扬手中应放着一本厚厚的习题。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懂得悲伤的人在我悲伤的时候我听我讲述我的悲伤。仅此而已。 我向窗外蓝紫色的天空挥挥手,道一声晚安。 高考结束后,扬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陪他走走。 在喧嚣的街头,我一眼认出了蹲在路灯底下出神的扬。 我问扬,为什么不带伞。 扬站起身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哭得像个孩子。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伞柄从我手中挣脱,雨水顺着发梢一滴滴滑落。 扬离开的那天,我很平静地坐在高二(5)的教室里,装作很认真似的听着老师枯燥地讲解。只是泪水不经意地滑落,滴在试卷上,沾湿了一片。 我是个蓝紫色的孩子,习惯徘徊于蓝紫色的星空下。 编辑/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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