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客厅正被两个悲伤的女人变成战场。说是战场，是因它的零乱，桌子、沙发、地板上到处都散落着各种食品的包装纸和包装盒以及各种果皮纸巾。程程和阿箐正将这个战场一寸一寸地扩大着，在这个下午，她们不仅吃了所有从超级市场买来的食物，还吃了我所有的零食储备。她们不停地互相倾诉、流泪和吃东西。女人，似乎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首先空洞的是胃，吃，也成了流泪和诉说以外痛的另一种宣泄方式。
　　这个局面，让我想起3个月前，她们盘踞在我家的一天。那天，是我邀请她们来我家看我淘来的老片子。程程、阿箐还有我，我们三个曾经在学校的同一间寝室共同生活了3年，一直是无话不谈的死党，毕业后，我们三个还是总会聚在一起分享彼此之间的生活，一起逛街、喝茶、泡吧或者聚在我家看DVD，当然，女人谈论的话题，除了衣服，自然离不了男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程程和阿箐会为了男人争吵，当然，不是同一个男人，是为了她们彼此的男朋友。女人友谊的建立可能很简单，或者只是因为对同一件衣服的好感，彼此就掏心掏肺地肝胆相照了，所以，女人之间破裂的速度也同样得快，或者只是因为一句无心的话，翻脸就各不相见了。
　　程程和阿箐的争吵，在我眼里，似乎也是一个水火不容的问题。原因就是程程新交的老男朋友，说他老，是因为他大了程程近20岁，和阿箐新交的小男朋友，说他小，是因为他小阿箐7岁。
　　说起来，她们两个的男朋友差不多都认识在一个时间，都是在刚刚入秋的9月。
　　程程认识她的老男人是在生活最低潮的日子里，那天她感冒了，做的一个CASE出错又被老板骂，一肚子委屈地去赶公交车，天又突然下起了大雨，没有拿伞的她原本要打车，却被人抢了去还被溅了一身的脏水，用程程的话说“当时想，干脆死了算了。”然后她就碰到了她生命中的他，一个坐在宝马车里的老男人——刘墨。程程说，坐在刘墨的车里，接过他递过来的手绢，她突然在陌生的他面前放声大哭，“他就是让人觉得放松和安全”，这是程程的评价，这或者就是老男人的好吧。
　　阿箐认识她的小男人却是在她最意气风发的日子里，那些日子阿箐刚被升作主管，一向有经济头脑的她，将事业经营得井井有条，我们的母校经济系的老师又恰好是阿箐的同学，硬要阿箐回去给他的学生上一堂社会经济学课。那些天阿箐心情好得不得了，刚做过皮肤护理，又买了件心仪的衣服，可以说是满面春风。听说，那天在课堂上，阿箐挥洒自如，妙语连珠，而台下的师弟师妹们敬佩的眼神让阿箐晕乎乎的，所以一向很有酒量的阿箐那天在感谢宴后是被一个叫孙辉的男生送回去的。而那个小男生居然在楼下吻了一共认识了5个小时的阿箐，然后他们就相爱了，这就是阿箐的小男人。阿箐说“他单纯得像水，热情得像火。”这或者就是小男人的好吧。
　　一个是老男人，一个是小男人，横亘在这两个不老也不小的女人的面前，轻易击碎了我们的友谊，一场“各为其主”的战争开始在我家的客厅里。
　　程程：“那些小男人，每个都自私得只想到自己，你就是把心都给了他们，他们还嫌少呢，今天学中的，明天又崇拜洋的，今天还夸你自然美，明天又渴望你做性感女郎，哪里像老男人，经过了岁月的沧桑，每条皱纹都那么深刻，总是有种属于他自己的独特味道。宠你、爱你、永远都不忍伤害你。”
　　阿箐：“那些老男人，都城府得深不可测，稍稍有钱的话，人家就会说你被他包养，哪里像小男人，又坦率又自然，才不像那些所谓的成熟男人，太世故太狡猾，太懂得欺骗隐藏，小男人呢，想到什么说什么，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完全不需要你费尽脑汁去猜想他在想什么，和他在一起，轻松极了。”
　　程程：“我看阿箐是担心自己老了，想要抓住青春的尾巴，才会爱上‘男生’吧？”
　　阿箐：“我楼下的老伯也够沧桑，够深刻，皱纹也够多，怎么没见你爱上他，我看你是爱上了人家的金钱和地位吧。”
　　我已经来不及制止，战争就这样开始了，然后两个人甩门而去，剩下我一个人。
　　或者年龄不相配是个问题，通常我们选择的爱情，男的比女的大个三五岁，已经是普遍的情况，好像也是天经地义的真理了，可是这个道理又是谁规定的？金庸笔下的小龙女和杨过的爱情，不是也被千古传诵和万人仰慕吗？孙中山和宋庆龄的男大女小，更是千古佳话。年龄，在爱情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刘墨是个成功的老男人，他的成熟、稳重、气度不凡，或多或少地都和他而今的金钱地位所带给他的尊贵分不开，可是他的金钱和地位也是奋斗而来的，成功就是他本人的一部分，说爱上他的钱，对程程是不公平的。同样，年轻热情也是孙辉本人的一部分，说阿箐是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对阿箐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老男人，小男人，让我想起前两天看到的东食西寝的典故，说有个女子，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东边的富有但丑陋，西边的贫穷但英俊，于是她决定，白天在东边男子那里吃饭，晚上睡在西边英俊男子的身边，当然，我知道这样的选择是不能实现的，可是老男人和小男人的问题却让女人突然在这个东、西的选择上迷惘。
　　我才在想或者年龄不是个问题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3个月后的一天，程程十万火急地把我叫到酒吧，我见到了两张困惑的面孔，阿箐也在。女人的友谊看似易碎，其实有着顽强的韧性，或者只是因为同样的伤感，昨天还是敌人，今天就可以抱在一起哭，这就是女人。
　　阿箐：“小男人是天真热情，‘你是我的女人’，有几个女人可以抵挡这样直接坦率动人心魄的告白，可是如果小男人带给你十分地轻松愉悦的爱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带来百分的危机感，担心青春的易逝，我现在都不敢和他一起出现在同一面镜子里，担心自己的皱纹增多，身材变形，再过几年我会连在他面前脱掉衣服的勇气都没有了，在他面前，我没有了安全感。”
　　程程：“老男人是风度翩翩，包容一切，可是有一天，我发现他原来是一个5岁孩子的爷爷，他还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儿，他的家人都不接受我，觉得我是贪图他的钱财才和他一起，爱他就要选择放弃自我。”
　　阿箐：“他现在每天都在忙毕业找工作的问题，如果不行就出国留学，每天抱着我说‘女人，等我’，他的人生计划才刚刚展开，而那个阶段我却才刚刚熬过来，要我从新再陪他走一遍，光想到我就害怕，真是太辛苦了，我不敢想象那些日子我们的爱情在哪里。”
　　程程：“他准备提前退休，找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安度余生，最近总让我考虑辞掉工作可以每天陪伴他，那样时间久了我和一只宠物有什么区别，他的人生计划终于完成了，终于可以不用操劳了。可是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想做，我喜欢工作，进步，向上带来的快乐，我不想那么早就放弃‘活着’的感觉。”
　　那天，她们两个说了很多，我们三个不老不小的女人们在酒精的作用下，下定决心要为自己来活，放弃那些或老或小的男人们，虽然传统要求女人为所爱的人牺牲奉献是美德，可是现实也告诉女人，你要是不爱自己，更不会有人来爱你。
　　一旦爱上，当然舍不得。于是在她们彼此作了选择之后，就聚在我的小屋里，出现了开头的那个战场。
　　其实爱情只是没有相遇在正确的时空里，老男人、小男人，他们选择的路对他们很适合，会看到他们所喜欢的风景，但是那条路的尽头，并不是我们想去的地方，所以，我们不能陪伴那些爱情前行了。当我们伤感老男人的老，痛惜小男人的小，又担心中年男人的世故伤了我们时，谁又知道我们的爱情在那里，东食西寝的女子，有没有南北可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