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0年5月10日
《生活日报》·生活焦点

这样的靠水吃水该不该？这样的以泉养泉挺无奈！

天赐琼浆俱往矣？！

　　“喝了多少年的天赐琼浆啊，如今被公园个别人占为己有啦！你生活焦点管不管？！玉泉水居然装桶卖了，你说怪不怪？”电话中，一位老先生愤愤然地怒斥着。
　　此其时，济南五龙潭公园门口，一块巨型的喷画广告牌已竖起多日。玉泉边，一套先进的灌装线正源源不断地生产着桶装水。
　　纯净水、矿泉水、太空水，与这些渐入寻常百姓家的“饮水新概念”相比，这次，桶上的标识可谓既陌生又熟悉、既抢眼又刺眼！上面写着：“玉泉天然泉水”。
　　那老先生告诉记者：“再也看不到排着长队来提水的场面了。”他更担忧的是：现在水位低，可一旦喷涌，玉泉水会不会直接被截流到桶里上市了，到那时，不但断的是老济南的口福，连孙子辈的眼福不都给断了吗？！”
　　谁也没想到，跟72名泉毫不沾边的小小玉泉，因卖水竟一下子勾起老济南们如此浓烈的怀旧情愫。

天赐琼浆  占为己有该不该?

　　玉泉位在泺源桥北，护城河西百余米处的五龙潭公园内。《济南名泉大观》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自然石叠砌，水从洞穴涌出。常有附近居民至此汲水烹茶。”
　　说起汲水的场面，很容易让人想起苏东坡《汲江煎茶》的情景：“大瓢贮月归深瓮，小勺分江入夜瓶。”济南柴油机厂的退休职工、泉城十佳爱泉人之一的陈衍涛老先生告诉记者：“直到去年3月，许多人每天一大早还提着塑料桶之类的容器，像多少年前抢购紧俏物资一样到这里来排队取水，数里、甚至数十里之外的人都有。”
　　谈起玉泉水，家住三合街的哑人邢来顺比划着，点头又摇头，满脸可惜与无奈。
　　提起过去，在高都寺巷附近居住的耄耋老人弥景顺激动地说：“这水好哇！我已经喝了50年了！”老先生好茶，饮茶必用玉泉水。也许，就在这弯腰汲水、烹茶煎著间，才能找回一丝老济南城里人特有的那份陶然、恬淡。
　　人人谓之琼浆好，谁知玉液缘何好？
　　我们在77岁的张含骧老人处找到一答。张含骧老人也是济南十佳爱泉人中的一位。多年来，他利用简陋的设备在家中对省城四大泉群的水质化验了个遍。直到今天，老先生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发现：比趵突泉的水都好，色度清、混度低，富含多种微量元素。“入口甘甜，不愧是天赐的好水、好水啊！”
　　比趵突泉的水都好？这样的结论无异于挑战1220年前的茶圣。
　　我清楚地记得，陆羽在《茶经》里对烹茶的水质讲究得近乎苛刻。在他眼里，泉分七品，只有北京玉泉、济南趵突泉、镇江的金山泉、无锡慧山泉、杭州虎跑泉才是水中上品 。莫非陆仙人“实地采访不到位”？
　　我的疑问被有“名泉活地图”之称的徐家茂老人迅速消解。他告诉我们，玉泉之所以难入茶圣法眼，实在是它生不逢时，玉泉发源于解放后一次旧城改造中的钻孔造泉，直到六七十年代才得名啊。
　　再回过头来看《茶经》，让人不得不佩服茶圣的高论。玉泉虽属“后辈晚生”，但其却极具《五茶之煮》中的：自白色石隙中涌出，水出源头，又有石池盖水，再由石池中缓缓流出之“最好”。与之的中和醇厚相比，“气盛而脉涌”的“腾空趵突”，简直就是“令人有颈疾”的“勿食之”。
　　采访中，许多老济南们的意见很明确：这特有的天赐琼浆，怎能变成待价而沽的商品呢？但无论如何，谁也无法回避一个更为严峻的现实：济南的地下水位已降至最低点，即使不装桶卖，玉泉也再难觅排队取水的场面了。
　　比之全唐诗里的名句，泉城人的《茶羡歌》更多了几分涩涩的酸楚：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玉泉水，曾向五龙潭下来。
　　俱往矣?!

延续口福  以泉养泉真无奈！

　　我们来到五龙潭公园采访。公园门口一侧，济南市玉泉天然泉水配送中心，一位市民正往自行车上搬水。谈及销量，这里的同志透露，一天最多能卖一二百桶左右。在玉泉边的泵房里，一个工人正在调试机器。他告诉记者，按照灌装线的生产能力为每小时出水100桶，现在只能以销定产。
　　五龙潭公园张传平主任向我们详细解释了“卖水”之举的前前后后。他算了一笔账：公园一年的开支至少在110万左右，而五龙潭的门票收入满打满算20多万，加上出租几个门头房的租金，一年收入也就60多万。严重地入不敷出不但难以保障职工的收入，更使公园的泉池修缮、绿化保养难以为继。在这种情况下，去年4月开始动了卖水的念头。
　　张传平主任坦言，他们以泉养泉的思路得到了园林局领导的大力支持，为了能让更多的泉城人喝上天然泉水，局里先后拨款10几万上了这条先进的消毒过滤灌装设备。
　　针对将泉水占为己有的传言，张传平认为是汲水的老济南们误会了他们的做法。玉泉泉眼在一洞内，泉池布局不尽合理，观赏效果差。由于当时取水的群众特别是老年人多，岸石较滑，常常有人摔伤，还发生过有人故意投入粪便杂物之事，便对泉口进行了适当保护性改造和维修。没想到，就在这时，泉群因地下水位不够而停喷。于是，填埋玉泉之说纷起。
　　事实上，只有地下水位达到26.8米以上，玉泉才会喷涌。如果老天爷长眼，每年7月底开始来水，持续三个月左右。可就是在丰水期，每天至少30万立方米的优质泉水白白流走，让人看着都心疼。而现在，离这一水位还差3米。从这一角度想，假如不从地下近30米处汲水灌装，老济南们的口福才是真正断了呢！
　　“让更多、更远的老百姓足不出户喝上更干净、更卫生的天然泉水有什么不好？‘普利思’受人欢迎，为什么我们就遭受非议？！”张传平说：“我们抽调出6名职工进行灌装配送，每瓶水自提仅卖6元，给代销点上的价格还少2元，扣除成本，一桶水只挣1块多。”
　　就是这1元钱的效益在他们眼里“也蛮金贵”，因为，这预示着1年能筹措到10几万的修缮资金，“能干点事了！”

 直面干涸  喷涌之日何时来？！

　　玉泉水会不会就此被截流到桶里统统上市卖掉？
　　在济南市名泉管理办公室，被返聘回去“发挥余热”的徐家茂表现出老济南少有的“思想解放”。他说，在丰水期，玉泉实际上还担负着向大明湖输水400立方的任务。而按目前的灌装量计算，一天仅2.5立方，少得几乎忽略不计。
　　过去谈泉文化的多，殊不知，水经济实在不该被忽略。徐家茂认为，泉水开发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开发的还很不够，看到泉水被观赏完就白白流到小清河，外地游客人手一瓶“娃哈哈”、“乐百氏”的时候，怎不让人心疼、痛心！
　　五龙潭公园的张传平主任说，请老济南们放心，他们的担忧决不会出现。一旦泉水喷涌，我们首先会保证大家观赏个够。到时候，欢迎提着桶来，饱完眼福饱口服。
　　泉水装在桶里不再成为“一怪”、泉水喷涌新闻不再的日子还有多久？
　　保泉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