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是一座南高北低的城市,其中有一条贯穿南北的主干道,南段叫英雄山路,中段叫纬二路,北段叫济泺路,三段路合成一条大路,正好从南外环直通到北外环。
在7月18日那个暴雨夜,这条贯穿南北的主干道,却因为济南的地势,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河道。
而当晚济南民警的很多故事,就围绕着这条马路发生。
一个站在护栏上
指挥的警察
7月18日下午4:40,市中交警大队大观中队民警李勇提前来到英雄山二七路口的岗位上。没过几分钟,大雨就倾盆而下,水很快过了膝盖。
站在路中央的李勇,看见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正要由西向东穿越马路。这时候李勇还能跑得起来,他叫老太太千万不要过马路,可老太太不肯,李勇只能搀扶着她向东走。
等他们刚刚靠近东边路口,水深已到了一米多,李勇再也站不住了,他一面前扑抓住路边电线杆,一面使劲将老太太的头部托到水面以上。
又拉起了20多个人,李勇终于给困在了东边路口。那里已经站不住人了,李勇抱着电线杆,一脚踏着马路牙子,一脚蹬在冬青丛上,拼命地吹哨子,大喊:“大家不要再过马路了!”没过多久,李勇脚下猛地一空,连冬青的土也被水冲走了。
于是,这个警察爬到护栏上,抱着电线杆,继续指挥交通。
如果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一个警察站在护栏上大喊大叫,该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可那时,没人笑得出来,大家突然觉得这个警察很可敬,也很可爱。拥挤的路口终于安静下来,所有的人和车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雷声、雨声混合着李勇声嘶力竭的哨声、喊声。
李勇的皮鞋早让水泡软了,长时间站在护栏上,脚疼得就像针扎一样。有个司机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冒着车被淹的危险,开到李勇面前,说:“警察同志,你就到车里来避避雨吧。”李勇说:“你快走吧,我不能离开岗位。”
就这样,李勇站到雨停。
为了一个
不知名的孕妇
纬二路北头,混杂着车轮子、垃圾箱、木板、自行车、摩托车的水流仍然在急冲而下,水流过处,一些下水道井盖也给掀了起来,激起一米多高的浪花。
巡逻到天桥东北角的天桥交警大队交通科副科长翟占安看见了。他默默地往路边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口一站,水流从他的腰部冲过。
而这一幕,恰好被天桥交警大队济泺路中队教导员李强看到。此时他刚巡逻到天桥北面,看到水已过腰,李强只能弃车徒步,此时他注意到了翟占安,不过他没想到,在他离开后,翟占安在下水道旁一动不动地站了将近五个小时。
艰难地翻过天桥,李强才发现,天桥南边积水也过了腰,而桥两边的副道就像两条河道,冲得人根本站不住脚。
路西,一个女人推着电动车向李强走来,才走了几步,人和车就一起冲到了水里。
那晚,李强救起的人有几十个,可那个女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虽然他连她的名字也没记住。当李强把女人拖起来后,女人瞬间迸发出来的强大母爱把李强震撼了,她看也不看自己就喊:“我的孩子没事吧?我的孩子没事吧?”
这时,李强才注意到那个女人是个孕妇,而且可怕的是,她腿上有血。
那个女人自己也吓傻了,她求李强:“我要去医院检查,我要去看看我的孩子。”
李强把那个女人扶上一辆越野巡逻车,他决定冒险涉水试试。“我的孩子才一岁多,我还有点经验。”在车上,李强试着安慰女人,“你肚子疼吗?不疼应该不算危险。”
车子在水中绕来绕去,最终来到省立医院。在急诊室,女人终于放下心来,她腿上、脚上的血,是倒在水里时碰伤的,孩子没事。
站在外边等待的李强终于有时间给女人的丈夫打电话,对方千恩万谢,李强觉得没必要,“咱干的就是这个工作,回家把警服一脱还是老百姓。”
北外环路的
人体隔离护栏
就在李强焦急等待的同时,天桥交警大队北外环中队教导员宋广进却感到了恐惧。
北外环中队在济泺路和北外环路交界处,是这条南北主干道的最北头,北面就是黄河,旁边是高速公路出口,高高的黄河大坝使得水流汇集在了这里。
北外环路本就没有路灯,路上跑的又都是大客车和大货车,让水一浸,很多大货车的车灯已经不亮了,整条路漆黑一片。
而宋广进和他的九位同事就站在路中央——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一道隔离护栏。
每当有两辆大货车错车时,溅起的巨大浪花都会把宋广进冲个趔趄,好几次摔到水里,然后他就听着大货车轰隆隆地与他擦身而过。
每当有一个同事冲倒在水里,其他人只能坚守在岗位上,默默看着,等着他自己从水里爬起来。
雨越下越大,许多从高速公路上下来的外地车不敢再往前走了,他们问警察:“水有多深?”
“徒步涉水,测一下水深。”眼看着滞留的车辆越来越多,宋广进咬着牙说。
在那个黑漆漆的夜里,宋广进和他的同事就这样迈进了深水里,谁也不知道,他们脚下是不是有深沟,或者有刚被冲走井盖的下水道口。直到积水漫到了嘴边,他们才缓缓停下脚步。
那一晚,他们得出的测量结果是,北外环几个路口积水都到了一米多,有的地方达到两米多。
那一晚,众多滞留在北外环路的司机、行人躲进了北外环中队的办公室,宋广进让人把旁边商店所有能买到的食品都买回来,方便面吃完了,就吃饼干,饼干吃完了,就用白水涮涮榨菜,暂时充饥。
而宋广进他们没时间进屋,他们要站在路中央。
夜里两点半,原先拥挤的路上、高架桥下,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宋广进长长出了一口气,迈着早已僵硬的腿,向北外环另一个岗点走去,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后记:李勇、李强、翟占安、宋广进及他们的同事只是当晚参与抢险救灾的几位民警代表,7月18日晚上,济南市公安机关一共出动警力6500余人次,参与了这场人与天之间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