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张东波
屈指算来,我在灾区采访已经20多天了。
都江堰、汶川、彭川、映秀镇……这些天来,我在这些地震重灾区不停地奔波着,用手中的笔伴着眼中的泪,用心忠实地记录着我所能看到的、所能听到的、所能采访到的人和事。
大部分的,我都形成了文字并以新华社稿件的形式播发出来,被国内外的媒体采用。还有一些,虽未形成文字,但始终藏在我的脑海深处,常常会在某一个瞬间又突然冒出来,使我出现短暂的走神……
亲身经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最大地震
5月6日,我和同事由北京赴成都执行采访任务。采访对象是武警水电三总队的一位在西藏工作过10多年的女军人。
按照采访行程安排,我们原定5月11日返京。由于采访对象的丈夫在外出差尚未采访,加之部队的盛情挽留,我们又在成都多呆了1天。
没想到,这一呆,我们与新中国成立以来发生的最大地震不期而遇。
12日14时28分,地震发生之时,我们正在各自的房间整理采访笔记。突然,宾馆房屋剧烈摇晃起来:床、茶几、电视……所有物件都幅度极大地摇摆着,让人本能的眩晕、恶心……
地震了!
我飞快地披上衣服,光脚蹬上拖鞋,跑进了楼道,只见一个女服务员如一阵风跑下楼去。这时,同事也从隔壁房间冲了出来……
我们跑出了宾馆,街上已经站满了神色惊恐的人。随即,我们向新华社报告了成都发生地震的情况,以及我们的所见所感所处位置……
随后,我的手机没有了信号。一开始,我以为是手机本身出了问题,便关机、开机,再关机、再开机……可手机还是连一格的信号都没有。
这时,我注意到,成都上空,北部偏西的方向,被厚厚的、浓密的、黑得吓人的云层笼罩着……
随后,我从武警水电三总队作战值班室了解到,汶川发生了大地震。
汶川,川西北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就在那个被黑云笼罩的方向。
随后,我冒着余震的危险,又返回到房间,与单位领导进行了联系。单位领导下达指令:密切关注驻川解放军和武警部队抗震救灾情况!
这时,武警水电三总队营区已搭起3顶野战帐篷,抗灾指挥部也在办公楼一楼大厅展开……我又跑回房间,向新华社传回武警水电部队三总队奔赴灾区的消息。
紧接着,我紧急与武警四川总队、某师以及森林、交通、黄金等部队联系,又与北京武警总部作战指挥中心取得联系,接连发出武警各部队奔赴灾区抗震救灾的消息。
从地震发生到次日四五点钟,我始终守在电话和电脑前,先后向总社传回十几条部队抗震救灾的消息。
首支增援部队领导戏言:他是我们部队的名誉政委
“这是我们师的功臣!是他第一个向外界报道了我们师进入汶川县城的消息!”
5月18日23时许,我跟随武警水电部队运送救灾物资的车队,昼夜兼程近30个小时,赶到汶川县城。
在率先挺进汶川县城的武警驻川某师指挥部作战室的帐篷里,一身迷彩的师长沈涛一把将我紧紧搂住,然后拉着我大声地介绍给在场所有官兵……
功臣显然是过誉,由新华社第一个发出独家报道则是事实。
地震发生后的第2天,也就是13日的中午,我自行赶往都江堰。在这里,我见到了当时在都江堰率部抗震救灾的沈涛,从他口中得知他们师的参谋长王毅正带领一支部队向汶川县城奋力挺进的重要线索……
当晚,都江堰通讯、供电中断,一片漆黑。我发不出稿子,心急如焚,一筹莫展,只得返回成都。
21时许,我接到新华社解放军分社领导的电话。电话里,他语速急切地问我部队开进汶川的信息。
我无言以对:通讯全部中断,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部队进入汶川;即使有部队进入汶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与之取得联系……
我急得直冒汗。
是啊,距地震发生已30多个小时,震中汶川还是个“孤岛”,里面的一切外界不得而知。党中央在关注、全国人民在关注,整个世界都在焦急地等待着那里的任何讯息……
我试着拨起了沈涛的手机。
电话,竟然拨通了!那一刻,我的手在发抖,语气有些发颤……
我告诉他,随时跟踪开往汶川部队情况,在第一时间和我联系。电话里,沈涛痛快地答应了。
22时30分许,我再次拨通沈涛手机。他说,部队正在行进,距汶川还剩9公里。同时,他又说,部队遭遇大雨、泥石流阻截,难以前行。他已遵照武警总部首长的指示,严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全速开进汶川……
我立即将这一讯息传回总社。很快,新华社播发快讯:“武警某机动师600余名官兵正在冒雨徒步赶往汶川,距汶川仅9公里,有望1小时内赶到汶川灾区。”
这条讯息,在各大网站及有关媒体滚动播出,传遍全国,传向世界……
此后,我始终和沈涛保持着热线联系。11时30分许,沈涛在得知部队到达汶川县城后,如约在第一时间拨通了我的手机。
我很快向新华社社传回消息稿。
14日1时19分,新华社发出快讯:武警某师先遣队200人于13日23时15分到达汶川县城后,立即展开救援,后续部队470人预计14日天亮后到达。
2时31分,新华社发出动态消息:第一支救援部队抵达汶川县城。
5月18日,我进入了汶川县城,又一次见到沈涛。他当即让勤务班把我的行李搬进师领导住的帐篷,让我紧挨着王毅的铺位住下。
王毅,就是那个率先带队增援汶川县城的带队人。
沈涛对在场的师领导戏言:“他就是我们师的名誉政委!”
在汶川县城采访的16个昼夜,我的右臂摔伤了,至今疼得伸不直
到6月2日,我已在汶川县城里度过了16个昼夜,每天都向新华社传回抗震救灾稿件……除大量的动态报道外,还报道了王毅和先遣队、先遣队中的7名女战士、水电部队三总队陶然和他的战友们、武警四川总队成都支队政委李丕金、四川总队北川中队等一批武警救灾部队的先进典型,以及在第一时间报道了武警水电部队三总队率先打通理县通往汶川、汶川通往茂县两条“生命通道”的重要消息……
这些天,我每天在电脑上打字打得手抬不起来,头脑昏沉至麻木,眼圈是一直就红肿着的……还有,就在我到达汶川县城的那个夜晚,我被帐篷之间的固定绳绊倒,重重地摔倒在一块坚硬的混凝土上,摔伤了右臂,尽管军医每天给我换药,时至今日还疼得伸不直胳膊……
即便如此,我从没想到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救灾官兵和灾区人民每天大量感人的事迹,使我像面对着新闻报道素材的大海,无论我如何努力——每天不停地写、不停地写,但我知道写出来的依然是沧海一粟……
尽管单位领导和家人三番五次地催我撤出汶川,轮换休整休整,但我依然还在这里。因为,我一直记得,在成都,在我来汶川的时候,新华社前方报道指挥部领导的嘱托:到一线去,到官兵中间去,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去写出催人泪下的报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