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社会记录12月7日播出了讨薪农妇熊德明召开发布会讲述维权始末节目,以下是节目内容: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12月7日23:30首播
主持人阿丘
有一位重庆农妇,很有名,不得了,去年这个时候就火得很。今年自打进入12月,她的名字,更是天天能瞅见,有关她的新闻,报纸,网站,电视,一个都少不了,一句话,这位重庆农妇今年更火了,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
影像:新闻发布会
熊德明:首先感谢我们各位的新闻界的朋友,从去年到今年关注我们,我在去年当中无奈之下给温总理说了句实话。一年多以来,农民朋友,不管各个地方,不管是农民工(被)拖欠工资,外面各种各样的事都打电话,写信找我们家里。
影像
温总理和熊德明在一起的照片
解说:这位农家妇女就是去年一句“实话”引发温总理为民工追回工资的熊德明女士,人称熊大姐。昨天,她在北京友谊宾馆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
影像:新闻发布会;熊德明在发布会上情不自禁地哭泣
某媒体记者:我们了解到,您在到温州,刚刚一到温州,看到各那个场面的时候就哭了,而且哭了三次,现在今天在这个见面会上,您还没有开又哭了,到温州那次哭是为什么?这次又是为什么?
熊德明:到温州,他们天天打电话,他们家里的人说,他们家的老公在外面打工他们家里的人到我们这里来说,他们家的老公在外面打工没拿到他们的赔偿金,厂里不让他们干活,没有生活钱,通过电话让我到他们那里去。他们都在机场里面,我一看就想到他们的处境和我的处境都是一样,我也是一个农民,他们也是农民,所以我看到那些农民工,我就想起我的事。我觉得他们看到我,就好比我看到总理一样,我看到他们就想到他们家里(的人)说的话,打电话讲的家里的那些困难,所以就哭了。
主持人阿丘:不知道您听出来没有啊,这位曾经仗义执言,甚至有几分侠肝义胆的熊大姐,怎么好像有些沮丧呀?--没错,熊大姐有了些麻烦。这事情我要给您从头说起。
因为熊大姐远在温州某陶瓷厂打工的乡亲们,患上了矽肺,疾病缠身,生活艰难,熊大姐再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要为他们向企业主讨赔偿。11月30日,熊大姐从重庆云阳老家出发到了温州。
维权!讨薪!熊大姐,一介农妇,单凭这自己的那段向总理说实话的经历,就这般风风火火地揽这个活,说实话,从她上路那天,我就担心事情不会太顺利。不过当时熊大姐还是踌躇满志。
在那次出发前,熊大姐先给温州市市委书记写了一封信,信中她这样写到:“因我远隔千里来到贵市,希望您们对我代为举报的单位进行查处,及时支付他们的工资,医药费,一次性享受的工伤保险长期待遇。本人代表重庆农民工表示衷心感谢,并继续宣传鼓励重庆农民工在对浙江和温州经济建设中作出贡献。”熊大姐当时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时,甚至表示过,这次维权,自己有五成以上的胜算。
影像:温总理到熊德明家视察;2003年中央电视台年度经济人物颁奖典礼,熊德明获奖场景;熊德明在美心公司工作场景;在云阳老家工作场景;熊德明在温州讨薪场景
解说:2003年10月,熊大姐因为向温家宝总理说实话而掀起讨薪潮。
2003年12月,与龙永图,丁磊等人荣获2003年中央电视台年度经济人物,成为活动开办以来唯一获奖的农民。
2004年3月,成名之后的熊大姐被美心公司聘用,走上进城打工之路。
七个月后,熊德明回到云阳老家,准备筹办自己的养猪场。
2004年11月30日,熊德明携律师况力彬赴浙江温州为自己的老乡讨薪维权。
2004年12月6日,熊德明在北京参加了中央电视台《聚焦三农》栏目帮助她召开的媒体见面会。
影像:新闻发布会
记者:您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熊:一面面对媒体,一面想到那些农民,我走了,有些不理解我或者不挂电话,到(我)家里去了之后不走,非得要我表示一个明确的态度他才走,我当时也觉得很恼火。
主持人阿丘: 从11月30日下午到12月4日离开,熊德明在温州待了5天,据重庆某媒体的记者观察,从第三天起熊德明的维权行动就已陷入了困境,解决农民工伤残赔偿问题丝毫没有进展。和当地企业主谈判协商后,熊大姐那边出现了一些问题,比如委托书法律效力不完备,没能证明老乡的致病根源,总之,替乡亲们维权,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尽管受到温州当地政府的礼遇,但最终只解决了两位患病民工的赔偿问题,与熊大姐的期望的十三位相去甚远。对此重庆某媒体的记者有这样的看法。
影像:电话采访重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记者
重庆某记者:我觉得是草草收场,无功而返那种感觉。
《社会记录》记者:你觉得他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呢?
重庆某记者:我觉得应该从两个方面讲,一个是她的到来很快地促进了两个人的解决,但是这两个人,不管是劳动局还是这两个当事人,以前人家已经基本快谈判好了,她来的时候只是起到一个催化剂的作用,人家拿出到桌面上跟她谈判的时候都是两个最容易解决(案子),已经谈判,就是说差别很小的两个(案子),她来了以后马上就解决了,包括她的表弟就是张仁和,截至目前还没有解决。
《社会记录》记者: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您认为她算是?
重庆某记者: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的感觉,她去了以后有点成果。她去的结果可能是一部分民工对这个伤残赔偿的难度更加大了。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民工说了我们基本上每个礼拜都得去一两次,我们去,当时一点结果都没有,当时盼望着你来。现在你来了,我们的结果还是没有,你走了,我们的难度肯定会加大了,你来了都没办法,其他谁有办法?我们一个普通老百姓,我们再没有靠山了。
《社会记录》记者:你观察的熊德明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能提供给我一个参照吗?
重庆某记者:参照?那我还是用温州当地的一个人,他是这样说的:“熊德明,你还是最好回去喂鸭喂猪。”
《社会记录》记者:这同时也是您的一个结论,是吗?
重庆某记者:我觉得她最好还是回去喂她的鸭喂她的猪。为什么?因为她毕竟是一个农民。她从离开重庆那一天,她没有想到农民工的伤残赔偿是那么复杂,有那么多的程序,她去的时候好像想得很简单,而且过去的时候连一个委托协议书都没有,那你凭什么来?
影像:专访熊德明
记者: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觉得自己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熊:不能那样说,听到这些人讲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我觉得就是太后悔了!通过这一次
给他们解决了两个问题,也给了一个说法,我还是该去,为什么?给他们真正还是做了一些实事,我只想到通过这件事我能够帮他们(解决一些问题),办得到办不到。我自己出钱去(温州),我觉得就要去问一下,究竟我这个新闻人物到处都知道的(新闻人物),我能不能给他解决(问题),这些是后面的事情,我都回答不上。
主持人阿丘: 在我们对熊大姐的采访中,她并不掩饰自己对这次温州行有欠考虑,她说因为自己没什么文化,法律知识也不怎么懂,社会经验也不丰富。所以,想问题就比较简单,可能会犯一些错误。但是最使感到沮丧和害怕的是人们对她的误会。
影像:熊德明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看起来好疲惫?
熊:是,我打电话回去,就有人说你回来已经没有价值了,到处(都有人)说你,熊德明神秘失踪,还有已经失踪几天了,还有的(话)就是说(我)又和某某人在一起,还有他们到那里到处找我都不能找到我,还有的(人)就说我已经在为自己牟利。
记者:那你自己在这个事情当中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利益?或者说好处?
熊: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是把获得经济年度人物的奖当做一个很大的荣誉。我是个农民工,媒体相信我说的是真话,政府也相信我不会说假话,我是以说真话的身份去的(温州),我没有找他们任何一个人提供帮助,说我没有钱,你把钱给我我再去,我没有说你们拿到钱(赔偿费),要给我一部分回扣,我没有这样想,也没有这样做。
记者:那你不这样做就不行了?你就非要去帮他们解决?
熊:电话联系不上,你不可能搬家,你住在那里,不可能整天待在家里。如果你要养猪,你可能还要到地里去,还要准备猪饲料,还要养猪。
记者:你就给他说你解决不了。
熊:如果我说解决不了,他们也会因为乡亲的原因,告诉你他们的事或者要你帮着打个电话。他们说,如果他们打电话给记者,人家会说你打错了。我个人这样想,如果他们给姓张的记者打电话,可能他会说你打错了,假如是我打的电话,我说我是在某某地方见过你的熊大姐,他可能马上就接电话,因为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我给他们(农民工)留过记者的电话,他们打过去都说打错了,他(农民工)说熊大姐还是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就是有这些事。
记者:我有一点怎么也理解不了,熊大姐。你为什么会认为解决这些事情是你的责任?你不解决就是你的不对,你对不起谁呢?
熊:就是对不起去年的那个经济年度人物的奖品,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个。(熊哭泣影像)他们那些人会这样说,你看那么多人,那么多农民,从来都没有得到什么先进人物,并且你还是一个社会公益奖,第一个得到奖的农民。原因就是这么一点点。
记者:我觉得你像是快要崩溃了。
主持人阿丘:熊德明温州讨薪维权行动引发的评论,或褒或贬,很是尖锐,赞赏者觉得熊大姐是走出维权新路子,但反对者觉得名人讨薪有违公正,甚至有人干脆就说,要是熊德明讨薪成功了,那就是中国法治的失败,是法治的倒退。昨天的新闻发布会上,一位一直依靠法律手段为民工维权的民间法律工作者张志强,他在会场就向熊大姐表示了不以为然。
影像:张志强在会上发言
张志强:其实我这里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问题,作为我们这三个都是打工者之家的,我们长期在为外来的弱势群体做一些维权的工作,因为我也是一个自学法律的,因为我,从9月1号之前还在工地上搞装修的因为我有120块钱我是通过正常的合法渠道,打了一年半的公司,花了一千多块钱,才把这120块钱拿到手但是我现在说,给我的感觉在中国这个社会,走正常的法制渠道,还没有像你走名人渠道,这是不是给社会造成一种误导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去成为名人,然后解决问题。你是不是觉得你利用这种名人的身份谈判?这给我们基层做这个维权的人一个很大的压力,而他们可以通过名人通过媒体,很快地解决问题,
影像:熊德明长时间沉默
影像:会后采访张志强
记者:我觉得您今天是带着困惑和愤怒前来阻止熊德明?
张志强:你可以这样理解,我是觉得,我觉得这种效果不一定很好。
记者:那您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张志强:我主要是想,我认为她这种方式给社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压力。我是做这个工作的。我觉得什么东西如果都能通过人治或者(通过)社会解决的话,还要法律干什么?所以我认为这对法律是一种不尊重。
记者:那如果说她还要继续做下去呢?
张志强:我估计她不会做下去。
记者:为什么?
张志强:这是我的直觉。
记者:您直觉告诉您什么呢?
张志强:因为我认为,她这样走的话很难走,最终还是要走法律程序。
记者:据您目前观察,包括她这次去温州回来,您觉得她已经走到一个什么程度了?
张志强:我这个不好说。我是昨天晚上才接到参会的邀请,邀请过来。我没有跟她过多地深入了解,我认为她会考虑就此收山的。
记者:这个会使您感到?
张志强:我认为会感到高兴。因为我还要继续用法律的手段走自己的路。
影像:采访中央财经大学法律系黄博士
记者:有说人,熊德明的成熟,这两年她的变化,她的成熟,恰恰说明了中国法治的尴尬。
黄博士:法制建设也是需要一个周期的,以我们法律专业人士来说,它可能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而是需要几代人才能完成的一个使命,而我们现在很多人,就想我们法治在一朝一夕来完成,我们尽快立一个什么法,我们就变成一个法治社会。立法这是法制建设中的一个环节,更重要的是我们每一个公民成为一个法律意识很高(的人),社会每一个主体都能够变成一个法治的主体,那么这个法治社会才能够实现。那么这一次是熊德明通过名人效应,媒体支持和律师的参与加快了这种农民工权益救济的过程,所以我觉得整体方面看,我们也看到她进步的积极的一面,所以我给她定位是我们要正面评价积极引导她的维权行动,而不要做冷眼旁观的看客,更不要成为风言风语,冷嘲热讽的批评家。
主持人阿丘:关于对熊德明温州维权的评价,网上有连篇累牍的文章。熊德明现在也学会了上网,她说,那些怀疑抨击还有冷嘲热讽,每每读到都会使她忐忑不安翻江倒海,她甚至都没有勇气把这些话告诉给孩子他爹。我想熊大姐这样的敏感恐怕正是现在有的心理学家分析的,熊大姐太向自己强调责任了而产生的焦虑。也许熊大姐稍微留意,就会发现其实字里行间人们一直在默默地流露着敬意。前两天我看到这样的几句话,我念给您听听:熊德明,她就是一个农民,一个朴实的农民,一个有良心的农民,一个古道热肠的农民,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农民。但正是因为她是一个农民,她的知识还不够,她的见识还不够,她与社会各方面打交道的经验还不够,她才会遭遇到温州之行的挫折。或许对她,我们不应该求全责备,应该等待她慢慢成熟起来。我们可以看到,这一年来她已经慢慢地成熟起来了,这位仁兄还说毫无疑问欠薪问题的解决仍需要努力,尤其是需要法律上的努力,而在那些怀疑抨击冷嘲热讽的背后,其实人们最终都期盼着有一天熊大姐不用这样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