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8月7日电 (沈路涛) 刚刚结束中国之旅的美国魔术师大卫·科波菲尔魔幻演出,一时间在深圳、上海、北京三地创造了演出舞台上的一个奇迹:连续演出21场,吸引了十几万观众,场场爆满。尽管最高票价达到2000元,观众仍络绎不绝,往往开场前几天演出票就被抢购一空,票房收入数千万元。
在大卫“魔幻之旅”带给我们惊险美妙的体验和激动尚未散去之际,留下了一个问题困扰着我们的孩子们:我们该上哪儿看自己的马戏?
今天的马戏缘何远离孩子?
杂技这个据称拥有3600年历史的古老传统表演艺术门类,近几十年从边缘地带的地摊杂耍走上艺术舞台,获得长足发展。对于不少成年人来说,孩提时代观看杂技魔术节目时的兴奋至今记忆犹新。
而如今的孩子们似乎已经远离了杂技魔术,尤其是我们国产的杂技魔术,即使在电视里偶有所见,也多是国外的节目。
是孩子们不喜欢吗?应该不是,大卫的魔术盛宴,每场场外都有为数不少的家长牵着孩子们的手在等着退票;今年春节晚会上的杂技节目《力量》最后被评为最受观众喜爱的节目。
是国内杂技缺少演员吗?应该也不是,我国大大小小的杂技团体数以近千计,其中仅县级的就有三四百个,专业从业人员万余名,可以说有一支浩浩荡荡的专业和业余杂技大军在比拼杂技市场。
是国内杂技不好看吗?近20年我国杂技在各种国际杂技大赛中获得金牌110多块,是我国在国际比赛中拿金牌最多的艺术门类,也是世界上杂技比赛获奖最多的国家,被誉为“世界杂技金牌储藏库”,能说金牌节目不好看?
是杂技魔术团不愿演?目前绝大多数地方都取消或压缩对杂技魔术团的补贴,杂技魔术界不得不主要靠自己自谋出路,能不靠市场演出吗?
是国内演出没钱赚?且不要说“三高”这么高雅的音乐会都能赚取国人的门票钱,这次大卫之旅创造的神奇,在不到一个月内赚取几千万元的门票,更可谓让这些说法不攻自破。
“首先是没有演出的地方!”中国杂技家协会主席夏菊花向记者娓娓道来:“杂技已经摆脱了过去地摊杂耍的身份登堂入室,早在1984年就进入维也纳金色大厅表演,如今在世界上大的演出场所都有过中国杂技的身影,成为一种高雅艺术。”
但尴尬的是,像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大型演出场所有数十个之多,却找不到适合杂技表演的场所。“杂技表演已经不是过去撂地摊时那样随处可就,它已经发展成为一门综合的艺术形式,尤其是近10年来,在技艺上表现出新、难、奇、美的特点,同时还综合运用高科技来搭建舞台,配备灯光,对舞台的要求非常高,更不要说让孩子们喜爱的动物走进剧场舞台表演。全国目前还很少有城市能真正拥有适合杂技演出的场所。像去年的首届中国艺术节,就因为缺乏专业舞台,许多精彩的节目就不得不束之高阁。”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演出场所场地租金太高。一方面,在观众眼里,杂技表演的对象主要是针对孩子们,在门票上恐怕很难与高雅音乐演出相提并论,更不要说想与流行通俗歌手比门票高低。另一方面,一个杂技节目投入太高,演出成本本来就很高。由于目前演出场所场租昂贵,观众容纳量不大,分摊到每张门票价格太高,结果杂技团怕赔钱不敢演,观众嫌票贵不敢看。
“墙里开花墙外香”的尴尬
“正是国内市场一直得不到培育而不断萎缩,只能造成杂技走上了墙里开花墙外香的不归路。”带领着广州杂技团在国外闯市场的曹建平告诉记者。当国外的演出经营者伸出了橄榄枝,杂技界于是纷纷走出国门,主要靠国外市场养活自己。高水平的杂技团基本上常年在国外演出,一年要演出几百场。国际演出市场到处活跃着中国杂技演员的身影,每年他们要为国家赚取上亿元人民币,占我国文艺活动在国际商演总创汇的80%,成为我国文化产业的一棵“摇钱树”。
走出国门的中国杂技,其实也只是洋打工者或者说初级产品生产者。而且随着国内团队蜂拥而至,初级产品也由卖方市场转入买方市场,有时甚至恶性竞争,竞相压价。一对比就会发现杂技界在国际市场同样遭遇尴尬境地:近些年获得国际杂技比赛金牌110多块的中国杂技,虽然国际市场到处都有我们演员的身影,但每年赚取的外汇不过1000多万美元;而于1984年成立的加拿大太阳马戏团一个团,每年演出收入就达1亿多美元。
在尴尬的局面中,杂技界一直盼望能重新走上国内市场回归路,重塑形象再走出去。而当他们习惯了国外市场运作之后,发现阻碍他们回归的一大因素,就是目前国内演出市场还缺乏应有的市场机制和秩序,国内没有完善和发达的演出经纪人队伍,杂技团一边搞节目,一边还要自己找市场,步履艰难。
渴望走出老三样的怪圈
当然,“杂技也就这么老三样,谁还爱看?”这也正是杂技当下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得奖不等于市场,技巧高超、技艺精湛也不等于观众爱看。像法国迪尼斯乐园,为配合电影《花木兰》上演,专门在国内找到杂技团进行编排演出《木兰剧》,其实技巧并不太高,结果却大获成功,一天五六场常常爆满。而太阳马戏团成功之处也在于节目创作、技巧和外在形式不断地创新求变;在于将令人惊异的创意和完美的舞台布景、声光效果巧妙结合起来;在于完备的营销手段和市场运作观念;更在于前期大量的投资、宣传策划和相关的产业链开发。
这一切都离不开大量投入。“要好看就得投入,没有投入就没有市场,没有观众,而且投入和回报比例属于梯级上升。”上海魔术团团长赵力志认为。目前国家对杂技团体经费投入加起来每年不过几千万,而在国际市场拼杀也只能是解决从业人员的生存问题,很难有资本积累。有的团杂技演员,为了在国外节约开支,晚上只得睡在当地铁路上废弃的火车皮里。“在这种状况,期待自身的投入,难以形成规模在国际市场赢得市场份额,更何况去重新开辟国内市场。”
“过去存在一个误区:对于文艺门类,越市场化的就越不需要投入,越不需要关注和扶持。关注文化,不仅要关注濒危的、滑落到边缘地带的文艺形式,也要扶持强势文化发展,占领更多的阵地。自生自灭,最终只会使杂技丧失现有的国际优势,错失获得大发展的良机。”大连杂技团团长齐春生持这样的观点。
大卫中国之旅带来的启示
正是这次大卫中国之旅,给予我们颇多的启示。一位曾数十次现场观看过大卫表演的国内魔术师王志伟这样对记者说:“在大卫的现场演出中,就魔术本身没有什么,但他在晚会中的幽默感和亲和力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在现场看大卫的演出,魔术以外的包装,戏剧、音乐等魔术以外的艺术魅力吸引我。他已经把魔术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让人百看不厌。”
“大卫的演出,成功之处在于包装,精心的包装和庞大的舞美灯光,为观众营造了神秘的氛围。在演出中不仅有神奇的魔术,还有一些幽默、互动的形式在里面,从而让我们每位观众亲身领略魔术的神奇魅力。”首都体育馆观看演出的一位魔术爱好者如是说。
问到国内杂技最可看之处,小孩们说得最多的是节目与节目之间串场的小丑,以及耳目一新的节目。“目前国内马戏杂技缺乏的是创新、想象、趣味,唯一不缺的就是潜在市场。”在大卫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的首都体育馆外,一位带着孩子的朱女士这样说。要解决国内杂技走上回归路的问题,真正需要的是杂技无论是市场化还是形式上,均实现面貌焕然一新,这就需要更多的投融资,更科学的市场意识和运作手段,更多的关注和重视。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归来吧!”对于我国杂技界不再是个难题,孩子们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在家门口看到开心的马戏(杂技)节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