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颇族:“民族”沟通“世界”

2011-06-22 14:33:00     作者:    来源: 齐鲁周刊  我要评论

关键词: 景颇族 景颇 世界 民族 越民族
[提要] 云南省陇川县人口16.7万,其中景颇族近5万,是云南省分布景颇族最多的县份。最后,随着舞蹈队领队的一声招呼,客人们稍作忸怩,便举着木刀(景颇长刀的象征)加入了“目瑙纵歌”的行列。


景颇族以传统方式迎接客人

 

  云南省陇川县人口16.7万,其中景颇族近5万,是云南省分布景颇族最多的县份。于是,循着国家民委的指点,我们的采访车到达了“景颇文化”当然的代表地点__陇川县章风镇,我们的采访对象是该镇芒弄拱山村民小组组长岳麻干一家。

  岳麻干今年56岁了。他从1969年开始当村民小组组长(当然,那时候对“村民小组”的称呼是“寨子”,后来又叫过“公社”和“自然村”),虽然政府几乎没有给过任何形式的补助,他还是认认真真、平平稳稳地当了下来。 当我们的采访车开进他那没有围墙的家时,他正跟几个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商议着,要将现在所住的已经汉化了的堂屋,改建成具有浓郁的景颇民族特色的房屋,以带头响应县里有关部门“大力发展‘农家乐’旅游(本刊总第127期曾作详细报道)”的号召。

  没有围墙的景颇家园

  在景颇族里,拱山村民小组有着特殊的地位,因为全景颇族最有威望、官职最高的人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他叫司拉三,解放前是一个“山官”(指解放前掌握着一个或数个寨子政权的世家,他们的权力是世袭的),解放战争期间积极配合人民解放军的解放斗争,后成为云南省政协副主席。1997年,他在家乡去世。

  像所有的景颇人家一样,柑桔等果树、塔杉(岳麻干说,它的叶子可以串在一起用作遮雨的蓑衣)、竹子构成了岳麻干天然的院墙。一大块空阔的地,几幢并不相联(甚至在面南背北的正屋位置上,有两幢互不相关的房子)的二层楼房或平房,组成了岳麻干的家,同时也是拱山村民小组的办公室。

  岳麻干是一个很沉闷的人,甚至有些木讷。他有着景颇人所特有的黝黑的皮肤,身板标枪一般挺直,表露出一股藏掖不住的英气。这是可以理解的:在很早的时候,景颇族的祖先和阿昌族的祖先一样,都认为地势低平的地方有“瘴疠之气”,为保全人、畜,就尽量往山的高处上去住;但山上的耕种条件差,单凭种地根本不能满足生活的需要,再加上要保护族人和财产的安全,他们就对打猎非常重视,每个男子都养成了不惧凶顽、不怕艰险的性格。虽然整个拱山小组从山上搬下来已经有100年左右的时间了,而且每个男子都有一至多杆的枪也被公安部门收管(在这里,每个男子结婚时,岳父都要送给他一杆枪、一把刀和一包随身的饰物),但那股已经化入血液的英气却不肯寂寞,它要通过一切机会展示出来。

  墙既没有,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大门”,走在路上,往左一拐,就进了岳家。

  最先扑入眼帘的,是5台庞大而繁复的木质织布机,一男两女正在神情专注地织布。岳麻干说,这些织布机都是2000年7月他从缅甸的密支那买来的,连织布机钱带运费、5个工人,当时一共花了2万多块钱。还买了5个工人?原来,景颇人虽然也织布,但使用的都是又窄又轻的织布机,不,甚至谈不上“机”,只有几块简单的木板而已;每次织的布只有半米多宽,织完后需要纵着缝缀起来才能用。而像这种繁复得多的织布机,本地不但没有卖的,而且没有会使的,所以只好在密支那找了5名工人。后来,其中的两人生病,却又不肯吃药、打针(在民众接受科学思想方面,缅甸无疑要远远落后于我国),于是岳麻干让他们回去密支那去了。剩下的3人中,一个叫麦娜的19岁的姑娘会讲一些简单的景颇话和缅语,岳麻干一家和他们的沟通全靠她翻译。

  现在他们主要织筒裙,景颇话称“笼基”。筒裙是景颇族人男女老幼共通的服装(当然在细节上会有一些差别)。现在岳麻干已经不大穿筒裙了,但附近的村民们有时会来买一些,而外地来的游客几乎是人手一条,所以生意还是蛮好的。一条筒裙大约能赚三四十块钱。岳麻干的老伴排麻宽则是筒裙质量的检验员。

  与堂屋并列着的,是一座刚刚建成尚未投入使用的二层楼房。岳麻干说,这并不是典型的景颇民居,因为最最原始因而也最最纯正的景颇民居都是用草和木头建造的,但县里有关部门认为,照原样造出的房屋显然不符合防火及坚固等等方面的要求。他说,现在虽然墙壁已经用上了砖、泥,但这只是在建筑材料上作了某些改进,而所有的地板都是木头的,每个隔成单间的屋子里都有一个火塘,没有床,晚上把铺盖一放就可以躺下睡觉,还是基本保留了景颇族的民族特色。岳麻干为此花掉了2万多元。

  现在,岳麻干一边监督着工人们建造“2间现代化的、带有抽水马桶的厕所”,一边和建筑公司的负责人们讨价还价,更重要的是在等县里对发展“‘农家乐’旅游”的优惠政策。他的目标是把现在所住的堂屋改建成比旁边那座二层小楼更具有景颇特色的民居,预计投资6万。他说,堂屋是照着保山地区的汉族房屋建造的,已经没有什么景颇意味了。那还是80年代,只图气派、好看,结果就把自己的民族特色给丢了。其他村民也是这样。自从2000年春天以来,到拱山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包括他之内的村民们才觉悟过来:虽然政府对少数民族的照顾性政策并没有像经济水平涨得那么快,但在这个市场经济的社会里,民族特色也仍然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岳麻干说,而且,“我们可以借此记住景颇族的历史”。需要补充的是,景颇族虽然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但文字为拼音字母,据查考为20世纪初西方传教士来此传教时所创(现在拱山村民小组有80%的村民信仰基督教),因此,其历史都由口口相传,所以散佚颇多。

  岳麻干家里有20亩甘蔗田,每年可收获甘蔗30多吨,再加上儿子诺基开着农用车跑运输,每年的纯收入可达到2万多元,岳麻干有足够的理由眉飞色舞;可是,即使是站在预示着美好未来的二层楼上,面对着满眼绿色、暖风徐来的佳景,岳麻干还是没有太强的表达欲望,只是默默地盘算着什么,嘴角带着笑。景颇族,本来就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让人一目了然的人群。

  “风情园”里的“民居”风情

  在县城交通干道边的指示牌和陇川县有关部门的对外宣传材料中,“拱山”又被写作“广山”。从岳麻干家往前走100多米,就是所谓的“广山景颇风情园”。在这里,集中展示着一些带有鲜明的景颇族特色的事物,讲述着这个民族播迁沧桑的历史。

  风情园的主题建筑是一座投资60余万兴建的“景颇民居”,刚刚建成不到1年。这其实不是真正的“民居”,而应该是“官居”,因为它是模仿古时“山官”的住宅修建的。该建筑的施工负责人张世红说,为了得到确切的建筑信息,他和政府有关部门一起走访了二三十户知情的人家,其中有原来“山官”的儿媳妇,甚至还到缅甸去找到一位102岁的老人仔细询问。现在的“景颇民居”,几乎囊括了一所民居所能代表的一切特色。

  外面,一个吊起来的、太阳造型(景颇族有太阳崇拜的风俗)的小牌垂下一大串藤蔑编的圆环。圆环有大小之分:大的表示一个家庭,小的表示一个人。迁来或者分出一个家庭,就添上一个大环,反之则减;生下一个孩子,就添上一个小环(一家人的小环都串在代表自己家庭的大环上),失去亲人则减。所以,“山官”每天早上起来,一看门前挂着的藤环,就知道自己轄下的人口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门前靠着台阶扶手的墙壁上,镶着一块宽约半米的楠木板,上面分3处雕着2个、4个、6个一堆的乳房。据说,如果儿媳妇总是不怀孕,老太太在背着粮食或猎物向山官缴纳的时候,就会使劲弯着腰,在上楼时,用手去摸两个一堆的乳房。同理,如果家禽和牲畜不繁衍,就去摸4个和6个一堆的。

  岳麻干找人为我们打开了这所硕大的房子。想不到,外表看来因为又高又宽而显得有些臃肿的房子,里面竟然布置得相当紧凑、整洁:走上台阶,进入房里,迎面一个名为“敢拓”的小小隔间,是留给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地方。之所以放在一进门的地方,是因为年轻人有可能夜间相会到很晚,这样走来走去不至于打扰父母等其他人的休息。然后,往里依次是:“瓦档”,老大的卧室;“目代瓦”,跳“目瑙纵歌”时放领舞人(称“瑙双”)的衣服的地方;水筒架,放盛水的竹筒;“瓦夺”,客厅;1.2米见方的火塘;家堂,摆放祖宗的灵位;“瓦模”,父母居住的地方,有单独的火塘(景颇是一个非常尊重父母的民族),但比前面的火塘要小;“瓦模”旁边有除了老大之外的孩子们一起住的地方、厨房;等等。

  目瑙纵歌:“民族”沟通“世界”

  “民居”东边,是一间“绿叶宴餐厅”。其实,要想吃到“绿叶宴”,还有一番隆重的欢迎仪式。

  在县委宣传部和县旅游局的邀请下,在采访的最后一天,我们品尝了“绿叶宴”。

  快到“风情园”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四五个盛装的景颇族少女端着酒站在那里。按规矩,进景颇山寨是要喝她们所敬上的“迎宾酒”的。酒都是米酒,大约有四五十度,酒劲气冲。如果酒量不胜,在没有喝时可以倒回敬酒者的杯里或者壶里;而一旦开喝,就必须自己喝完。景颇人是不压酒的(所谓“压酒”,指的是强要别人喝酒)。

  当然,迎宾的不可能只有几个女孩,因为耳边有音乐在响。四五个男青年,有吹笛子的,有吹萨克斯的(像他们的文字一样,景颇人的乐器也透着“洋”劲儿),有敲鼓的。一个48岁的女人是他们队长,叫木边,有3个孩子,其中小儿子就在身后的乐队里。木边说,本来他们在迎完宾后还要到绿叶宴餐厅去为来宾们跳舞的,由于景颇人从小就是唱着歌跳着舞长大的,一声招呼,在这个70来户、200多人的拱山村,找个30人不成问题。但现在旅游局从别处挑了6个男女青年专门表演歌舞,所以他们也只能“精减”了,一般也就是10人左右,每人每天可以得到10元钱。

  景颇族(通常这样叫,但在严格意义上应该加上“景颇支系”,因为该族共分5个支系,各支系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服装)穿的衣服叫“银泡服”。但现在少女们穿的“银泡服”已经不是从前意义上的“银泡服”了。木边说,因为她们那些根本不是银打的。她身上穿的是正宗的“银泡服”,已经穿了四十多年了。景颇妇女与少女在服饰上的差别,主要体现在戴的项链上:少女只能戴一串,而妇女可以戴两串、三串、四串甚至更多,只要自己愿意。但就连木边,戴的也不再是真正的项链,是从街上买上的便宜货,而传统意义上的项链都是玛瑙连成的。

  进入“风情园”以后,木边带领她的队员们迅速地在绿叶宴餐厅门前列成两队,奏乐、唱歌,并伴随着身体的摆动(后来我才注意到,在多数情况下,包括跳“目瑙纵歌”舞时,景颇族的舞蹈不像怒、傈僳等族的舞蹈那样身体大幅运动,而只是将身体各部分非常和谐地扭动着,颇有些“阴柔”的色彩)。我们就从他们的中间穿过,在餐厅门口的一个热水盆里洗手,然后都能进入。

  绿叶宴,每人的费用是25元。坐定了,兼做服务员的舞蹈演员们就开始上饭菜__之所以把饭菜在一起说,是因为这时候每位客人除了酒水外只能得到一样东西:一个大绿叶包。打开绿叶包,里面是七八个小绿叶包。一一打开,包较大的一个包的是米饭,小的则是干肉粑粑、烧鱼等。然后,倒酒。酒有两种:水酒,米酒。水酒其实就是做得比较简单的米酒,但味道却清香、微甜,与米酒的辛辣、刚烈截然不同。据说说,这里面大有学问__景颇族向来认为人分男女、物分阴阳,酒也如此:水酒阴柔,象征女性,米酒阳刚,喻之男性。景颇人有自己的哲学观念。

  接着,一些咸菜、花生米、小馒头(如北方饺子大小,味略甜)都接着摆上桌,但不再是每人一份,而是每桌一份或两份。

  绿叶宴的吃法也有讲究:将所有的绿叶包都打开,米饭可以随意放置在较远的地方,各种菜则都将绿叶略作折叠,使叶片显得较窄而菜不掉,然后将绿叶叶柄朝向自己,一样一样地从左到右摆放起来。不论吃饭还是吃菜,都不用筷子或其他餐具,而是直接用手抓。这也是在餐厅门口特意放有热水盆的原因。喝酒时,如果为他人添酒,必须添两次。

  就在我们杯来酒干、菜去叶空的当儿,歌舞表演也在同时进行。表演了“祝酒歌”等歌舞后,4个姑娘表演了“银泡舞”。在整个舞蹈中,没有歌声,只有她们节奏地抖动着身上的“银泡服”,发出纯粹而整齐的“哗哗”声。这个舞蹈即将结束的时候,她们抖动的节奏越来越快,“哗哗”声也越来越急促,然后戛然而止。

  最后,随着舞蹈队领队的一声招呼,客人们稍作忸怩,便举着木刀(景颇长刀的象征)加入了“目瑙纵歌”的行列。其实舞非常容易跳,只要跟着“瑙双”(共有两个)踏着一定的节奏走就可以了。开始是分成两队,分别在餐厅的左侧、右侧,经过曲曲折折的行进,最后在舞台的中央会合。据介绍,这是在表现他们景颇族祖先迁移至此的艰辛。领队告诉我们,据传,景颇族来自遥远的喜马拉雅山麓,沿着现在画在“目瑙示栋”背面的曲折到几乎难以辨别的线(表示道路)走到这里。本来景颇族并没有歌舞,人们的生活都非常平淡、清苦,只有天上的太阳神宫殿里才能看到由孔雀和喜鸟表演的舞蹈。后来太阳神觉得人们太苦了,就让孔雀和喜鸟在人们的周围唱歌、跳舞。景颇族的祖先宫东都卡发现了鸟儿们的歌舞,就让族人们学习,于是就有了“目瑙纵歌”的出现。

  现在,经过陇川县政府的有意培植和推广,2002年2月16日至17日举行的“目瑙纵歌节”成为景颇族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节日。同时,有关部门召开了“中国景颇族民族文化研讨会”,来自中国、新加坡、缅甸、日本等地的专家学者作了精彩发言。

  “目瑙纵歌”是景颇的,它从内容到形式都浸透了景颇人的思想和历史,但也因此,它最有世界性,它让世界的目光平视着走近它。歌德说:越民族,越世界。正如岳麻干和所有的拱山小组的村民们所认识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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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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