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托马斯本人的经历,记者曾跟他约定,他只需要挑他愿意回 答的问题回答,但托马斯还是真诚而礼貌地回答了记者的每一个问题, 只是在回答这些问题时,托马斯不再像刚才谈公益事业那样侃侃而谈, 他总是先稍微犹豫一会儿,然后用几句简短的话————甚至是几个 字来回答记者,托马斯的眼睛也不再注视着记者,时常看窗外,有些 黯淡。 记者:被查出艾滋病那会儿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完了? 托:是,一切都完了,那会儿的药很贵,一年要十几万元,而且 是终身服用,那时候我的身体非常糟糕。 记:你想过放弃吗? 托:想过,这么高的价格,我没法活下去,再说,我看不到任何 希望。当然,现在便宜多了。 记:那你的家人呢?他们是不是也绝望了? 托:我一直在国外做生意,33岁那年发病,我还没有结婚,当时 我一直在犹豫,我的钱只够半年的医药费,是把钱给家人留一些,还 是自己拼着求生呢?父母和家人劝我:“你别留了,还是去拼一拼吧, 拼着看看这半年内能有什么转机。” 记:人到生命垂危时,是不是看到的世界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托:人真到垂危时,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完全不同了,什么金钱、 名誉、地位,一切都是虚空的,生命是最可贵的,而金钱要轻得多, 人变得比较容易满足,有一些经验想抒发出来,磨难真是对人的一次 改造。 记:所以你想到了参加到防治艾滋病的公益事业中来? 托:一个人快要死了时,会思考很多,后来他又活过来了,会对 人生观产生很大变化,内心就像经过了一次净化,这时感觉仅仅唤起 自己来求生已经不够了,要让更多的人有生存的机会。 记:那你现在的朋友都是以艾滋病感染者为主? 托:是的。但是感染者很难接受别人,他们已经心灰意冷,怕被 别人揭隐私,我去和他们交流,朋友就是这么建立起的。这个圈子里 的人很小心、很敏感、也很现实,没事不会来找你,但他们又都很看 得开。 记:那你以前的朋友呢?他们还来看过你吗? 托:从我查出病的那天下午起,我的电话就没再响过。基本上没 有来往了。 记:那你的家人呢,他们有什么反应? 托:亲情是件很奇妙的东西,你可能接受不了你的邻居是艾滋病 人,但可以接受自己的亲人是。 记:你觉得你从事的公益事业有意义吗?它可能并不能挽救你自 己。 托:做这项工作以后,我感觉累了很多,但很有意义,不能等艾 滋病已经蔓延了才开始防治,我们应该未雨绸缪。 记:你说过,今天下午你会公开你的身份,平时在公开场合你敢 吗? 托:不敢。 记:怕被歧视? 托:这是对人性的歧视,肿瘤也是不可治愈的,但人们对他们却 不像艾滋病。不要用道德来衡量艾滋病,它只是一种病,而不是一种 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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