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曾是一代代文人墨客为之倾心的形胜之地)
七年抢拍换来5万张图片
郑云峰,60多岁,是徐州市摄影家协会主席。7年来,他执著于一个主题:三峡。为此他拍摄了5万余张片子。随着人们对三峡关注的升温,他的名字渐渐为摄影圈外的人们所熟知。
郑云峰和三峡结缘,是在1997年。这年传来三峡即将截流的消息,这使许多人猜测:截流后的三峡会变成什么样子?郑云峰敏锐地感觉到:三峡,是个出片子的地方,他有必要赶到三峡,记录下三峡的历史变迁。
初次进入三峡是在冬天。冬日的那里是灰色的:天是灰的,山是灰的,连水也是灰的,毫无生趣。只是拍摄母亲河的信念,支持着他在这里待了下来。按照预期的目标,他开始抢救性地记录三峡即将淹没的人文地理、风土风情、移民搬迁等重大变迁。他设想在拍摄过程中要从宏观把握,细微入手,力求拍摄的内容丰富、具体而且有成效。
就这样,他一待就是7年。三峡两岸的每一座险峰都留下了他的脚印,移民群中有他的身影,纤夫石上沾着他洒下的热泪。他拍摄着三峡,三峡也在感动着他,7年了,三峡早已融入了郑云峰的生命。
蓄水线到达135米,郑云峰暂时告别三峡,来到北京休整,没想到刚歇下脚,首先遭遇的便是北京媒体的集中轰炸。这一期间,本来只在他的个人电脑里“备份”着的三峡,又热热闹闹地返回他的日常生活,重新主宰起他的每一个平静与不平静的日子。
激情三峡生命的活力与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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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
在向记者介绍自己的摄影作品时,老郑嘴里念叨最多的一句话是:“这里永远见不着了”。
随着大坝的建成,三峡水位逐渐上升,原有的很多景致自然而然地消逝在水底,陆游洞淹了,白鹤梁淹了,奉节古城也不复存在了;大昌古镇搬到了安全的地方,张飞庙也整体搬了,就连那花花草草也被抢救到了别地。然而这些没于水下或被搬走的,会不会因此失去它们诱人的风采?而三峡存留下来的,会不会只是郑云峰抢拍下来的有限的镜头,和对故地满怀深情的人们的记忆?那些将来的人们,大概只能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感受这一片区域。
大坝,既造就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水利工程,也造成了世界上最大规模自然景观的深刻变化。在郑云峰心中,比风景的消逝更让他遗憾的,是三峡激情与活力的改变。在他看来,运动的三峡充满激情,粗犷而富于力量。“长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他认为高峡急水,才是三峡最本质的生命状态,“奔流”是生命活力的象征,更是人类信念与力量的源头。滟滪险滩、西陵激流、幽深长峡、神奇古峰,这一切最生动的画面,都将成为永远的记忆。
在三峡7年的拍摄实践中,正是三峡的这种激情与活力,推动着郑云峰无怨无悔地吃苦受累、克服重重困难,完成所有的拍摄工作,三峡给了他坚韧的意志和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有一次,他在西陵峡拍摄暴风雨中的三峡,一条牛仔裤愣被磨出了30多个洞。就是在这种恶劣条件下,他硬撑着完成了最佳角度的拍摄。老郑喜欢居于制高点拍摄,他说这样能保证最好的拍摄角度。有一次,他冒雨沿纤夫古道探秘,行进到接近终点时,发现上有断崖峭壁,下边是万丈深渊,只有抠着岩脚往上爬,才能达到目标。过还是不过?他试着走了两步,心惊肉跳,只好退回去。可想到几千年来,无数纤夫从这里经过,底下奔腾汹涌的江水激荡不已,他又鼓起精神,重新直面天险!终于,一步一挪,一寸一寸地渡过了险关。老郑说,如果没有三峡精神的昭示,很难想象他能坚持下去。
“三峡精神”,这个字眼在郑云峰眼里是神圣的。正是它,支撑着郑云峰“日饮长江水,夜宿峡江畔”,坚持了整整7年。
没有了劲健、阳刚之气的三峡又将是别样的风景。有了作为历史鉴证的图片,郑云峰认为对这种风景、这种气势的变化已无须再著一字。
但至少在他的头脑中,三峡永远是一幅运动不息的生命图景。
敬畏自然也敬畏生命与文化
敬畏有很多种。郑云峰与别人的方式不同,他以最审慎、最美的镜头来记载自然、生命与文化。
7年的时间里,郑云峰的镜头对准了三峡地区所有自然与人文的景观。自然景观、人文胜地、花鸟虫鱼、考古现场、移民景象,山水、树石、建筑、集市、人物,晨曦、落晖、暴雨、严冬……等等等等,无一不在他的视线之内。他认为,三峡文化是独特的,它有最具特色的自然景观,有最丰富多彩的文化形态和文化内涵,有最具诗意的精神和气质,而每一处自然和人文的景观,都是构成三峡文化必不可少的元素。要记载三峡,必然要把能留下的景致“尽收眼底”。
令郑云峰感触最深的还是人。初识的三峡是灰蒙蒙的,并不能使他感觉到美。但后来正是通过与山民接触,了解他们,并与他们同吃同住,背背篓上山,与船工们一道划船拉纤,逐步融入当地生活,才激发起对三峡人和三峡风景的感情,慢慢进入创作佳境的。这种感情随着拍摄的进展与日俱增。纤夫石是他在人文摄影方面留下的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他不光拍摄,也积极参与保护,广为流传的保护纤夫石的故事正是这种感情的见证。今年3月,郑云峰听说有人在龚家坊切割纤夫石,准备盗卖。他立即赶往事发地。果然一伙人正在用风炮打眼,郑云峰立即冲上前去,喝令他们住手,同时给有关部门打电话要求阻止。这帮人最终只能恨恨离去。郑云峰说,在拍摄过程中,峡江两岸的人给了他莫大的帮助,这使得他在精神上和三峡站在了一起,和三峡人、三峡风物、三峡的一切站在了一起。青石镇周军一家对他的帮助最让他念念不忘。1997年底,郑云峰初到三峡,就住在周军的家里。那时候周军17岁,因为家里穷,辍学在家。郑云峰每天出门,周军都帮他背行李。后来为方便拍摄,他出资造船,也是请周军的父亲周方耀买料并打造的。此后,这父子俩就经常上船帮他。与当地人民的感情,推动着他为三峡留下更多的“倩影”,也让他在艰苦拍摄三峡的同时,慷慨解囊收养了3个三峡孩子,让他们上学,为他们找工作,直到解决城市户口。而他出资打造的船,也交给了周军父子,供他们跑运输,挣钱。
郑云峰认为,拍摄三峡的过程也是他过滤情感、净化思想、升华灵魂的过程。他用纪实与艺术相结合的办法,告诉人们一个美丽、富有内涵的三峡。在拍摄过程中,他经常感到时间紧迫。“君子不恤年之将衰,而忧志之有倦”,他几乎每天都要起早贪黑,坚强的信念支撑着他完成了5万多张精美绝伦的作品,也为我们留下了难得的三峡全镜头。
时不我待全力完成三峡全集
直到记者问及“将来作何打算”这一相当“现实”的问题时,一直沉浸在回忆三峡美景中的郑云峰才慢慢回过神来,回到现实中。
三峡大坝的落成,蓄水线到达135米是个重要的历史时刻,借此契机,他拿出他7年来的所见、所闻、所拍、所感,通过各媒体经,毫无保留地与人们交流。
下一步,郑云峰将重返三峡,补拍三峡风貌,这其中,有他认为过去遗漏了的题材,也有正在急剧变迁中的三峡图景。这一拍摄过程将持续到水位到达至高点,他要将三峡全部的变化过程记录在案。郑云峰说,他要争取抢拍、多拍,少留遗憾。
5月份,人民美术出版社从郑云峰手中取走近千幅作品,准备结集出版。最近,这部名为《永远的三峡》的摄影作品集已基本印刷装订完成,即将面世。届时,更多的人们可以通过这本书感受三峡的自然与文化。这在读者,自然是难得的眼福。不过在郑云峰看来,这部图册所反映的三峡还不够完整,在他心中,有一个更宏大的计划——那就是出版一部《三峡全集》。
按郑云峰的计划,将于2008—2009年完成的这部全集,包括五个组成部分:1.自然的景观,致力于表现三峡自然、原始的美;2.三峡地区的自然与人文相结合产生的艺术;3.三峡地区自然的历史,即大自然运动中自然产生的奇妙风光;4.物质形态的三峡文化;5.人文三峡,诸如纤夫、索道等景观背后的人文故事及其精神。郑云峰说,只有这五个有机组成部分完整结合起来,才能较全面地展示独特的三峡文化。
让我们拭目以待,静候这部杰作的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