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保姆周岱兰躺在远离家乡的上海病床上,度过了自己的猴年
春节,没有合家团圆的年夜饭,也没有亲友拜年的欢声笑语,只有浸
透了枕头的泪水。
一个月前,周岱兰从雇主家的四楼摔下,腹腔大量出血,脾脏破
裂,腰椎粉碎性骨折。在接受了急救手术后,周岱兰陷入了医疗费无
人支付的困境,无法继续进行腰椎手术,只能强忍巨痛躺在病床上。
周岱兰的悲惨遭遇,折射出进城务工者在社会保障方面的巨大空
白。
“生不如死”
在病房里,记者见到了周岱兰。她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只有头
部和两只手臂可以动弹,面容枯槁,双颊塌陷,脸上布满皮屑,手上、
脚上全是伤痂和淤青。因为疼痛,周岱兰不时抽搐,她流着泪对记者
说:“我怎么没死呢?死掉多好。”
今年41岁的周岱兰是安徽省庐江县杨柳乡西城村农民,家境贫困,
10年前丈夫因病去世。正在上大学的大儿子患过急性心肌炎,至今还
拖欠着医药费,小儿子打零工糊口。
2002年6月,经保姆中介所介绍,周岱兰来到上海普陀区一户姓
丁的人家做保姆。2003年12月24日早上,她在擦窗户时,失足从四楼
摔下来,被雇主及时送到普陀区一家医院急救。医院当即开通“绿色
通道”,为周岱兰进行了脾脏切除和肝脏修补手术,让她度过了生命
危险。
这家医院副院长孙仲伦告诉记者,尽管周岱兰拖欠了大量医疗费,
院方仍然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但她的家属因为拖欠医药费不敢露面,
周岱兰无处可去,只能继续留在医院。
三方困境
周岱兰继续治疗的费用由谁负担?她的亲属、雇主和医院三方全
都陷入困境。
在抢救过程中,雇主一家始终守在医院,近60岁的女雇主流着泪
给医生跪下,请他们一定将周岱兰抢救过来,并且在第一时间先垫付
了6000元手术费。在此后的一个星期里,经济条件并不好的雇主共支
付了约2万元医疗费用,这已经接近他们支付能力的极限。即使如此,
周岱兰的手术费还欠2万元。接下来的腰椎手术,估计要花费4万元,
雇主家表示已无能为力。
然而,周岱兰家非常贫困,她的亲属要求雇主承担所有费用,甚
至说“如果不出钱就把周岱兰送到你家里来”。争执不下,双方都通
过律师来处理此事。
丁家聘请的律师李志广认为,周岱兰是受害者,雇主也是受害者,
雇主在前期抢救中,垫付了大量医药费,但这只是尽道义上的责任,
从法律层面上来说,雇主并没有责任为伤者支付所有费用。
周岱兰能否向劳动中介机构索赔?为她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高树
升表示,周岱兰只是通过中介公司介绍就业的,而不是中介公司委派
去工作的,她和中介公司没有隶属关系,不属于劳动争议范畴。当前
比较可行的,只能依据我
国民法通则中的公平原则和无过错责任原则向法院起诉,向雇主
要求民事赔偿,但具体操作起来难度非常大,赔偿的数额不会太大。
社保空白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越来越庞大的家政服务人员队伍,却享受不
到丝毫劳动和社会保障:保姆与雇主的关系,在现行劳动法中没有明
确规范,所以周岱兰的摔伤,不算工伤,不受劳动法保护;《上海市
外地劳动力工伤待遇的规定》的适用对象也不包括保姆。
在介绍周岱兰当保姆的劳务介绍所里,来自安徽、河南、四川的
保姆们急切地等待雇主。说起家政服务人员社会保障的话题,她们无
不心存侥幸:“只要自己小心,不会出什么事的。”万一出事了呢?
一位来自四川的保姆说:“出了事,如果东家人好,可以负担一点医
药费;如果东家不好,只能怨自己倒霉了。”她又补充道:“还没去
干活,就跟东家谈生病、受伤怎么办的条件,谁还会请你啊?”
高树升律师说:“现在上海有几十万保姆,全国的数字更大。类
似周岱兰的悲剧将来还可能发生,但我国目前在相关的立法层面上,
除深圳在2001年制定了地方法规外,尚缺乏对这个弱势群体利益有效
的法律保护。”他希望周岱兰事件能够引起人们的重视,让包括保姆
在内的民工们享受到实实在在的社会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