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赵 琳 李占江
“文化人不适合做文化产业”，“文化资源越丰富的地区，文化产业做得越不好”，“文化制造业发达，不代表文化产业做得好” ，“ 文化创意产业不能用制造业的思维来做”……
第三届山东文博会举办的文化创意产业论坛上，一连若干个“ 不” ，让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成为焦点。山东文化底蕴深厚，陈晓峰的论点无疑在现场投下了一颗炸弹。山东社科院院长张华、文化研究所所长涂可国等学者纷纷发表了不同意见。
财富，还是包袱
本届文博会上，各市纷纷展示了属于本地的历史文化特色，但很多人仍难以想象：木版画和面人如何能转化为创意产业。
在中国，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反差：越有历史文化积淀的地方，创意产业越落后。“因为文化底蕴越深的地方，人文思想就越保守，包袱就越重，一出现新的东西就不支持，或排斥。这导致历史文化资源在很多地方成了发展文化产业的包袱，而非财富。”陈少峰说，“我有很多现实的例子可以证明。”西安的文化底蕴比深圳要深，但是深圳每年的旅游收入至少是西安的一倍以上。“上海、深圳基本没什么文化底蕴，发展文化产业它们没包袱，全国的文化创意产业，这两个城市发展得最好。”
“北京是历代古都，文化底蕴深厚，它2009年文化创意产业的增加值就是上海的两倍！”张华反驳，北京就是“有文化也有创意”的典型代表。陈少峰指出，《中国创意产业发展报告》曾对此进行过分析，北京创意产业相对领先，是因为它是目前中国最大的人才聚集中心，而非因为它是文化古都。
陈少峰还举例：美国影视文化在全球影响力极大，好莱坞文化几乎“ 横行” 世界，而文化底蕴深厚的法国，文化产业发展相形见绌。涂可国对此反驳：“法国的博物馆到处可见，艺术品经营处于全球顶端水平，文化产业非常发达。”“很多地区的文化产业发达，并不意味着它的创意产业做得好。 ”陈少峰则认为，文化产业中也有劳动密集型产业，比如较为低端的工艺品制造。“文化产业中回报率最高的是创意产业，比如影视传媒、移动新媒体、网游动漫等。这些领域增加值的多少，才是衡量一个国家、地区文化产业发展好坏的试金石。”
“并不是有文化导致没创意。”涂可国说，文化资源丰富与文化产业落后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资源本身没有问题，关键在于对资源的利用程度、利用手段。”
中国缺不缺创意
当前我国经济处于转方式、调结构的重要阶段，要从资源依赖型、投资驱动型大发展模式转轨为创新驱动模式，任重而道远。张华认为，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将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但在创意方面，国人却显得有些心虚。”
张华至今仍对年初放映的美国大片《阿凡达》念念不忘，“成就一部大片，靠的是好莱坞电影工作者非凡的想象力。一个好点子就能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这就是文化创意产业的魅力。”他表示，创新是文化产业灵魂和不竭动力，创意不需要厂房、 不需要占地、不需要生产线，不需要其他的很多资源。“当前转方式调结构，就是要发展这种产业。”
文化产业的核心层大多属于文化创意产业，而其中最被看好领域是影视传媒、移动新媒体、 网游动漫。“ 当前国内文化产业园区也大多设定在这三个领域，说明这应该是能赚钱的。”陈少峰介绍，比如一个杜拉拉升职的故事，除了出书，还可以排成电影、设计卡通形象、做白领爱玩的游戏，甚至注册一个“杜拉拉”的时尚产品，这样就能做到几个亿的产值。
虽然“钱”景诱人，但一些文化产业园区的发展却并不如人意。陈少峰给记者说了一个怪现象：中央电视台每到深夜两点，就会播放动画片，“哪有小孩子会半夜看电视？即使是播给大人看，也不合逻辑。但电视台不会做傻事。”他说，国内上规模的动漫产业园区都在做自己的原创作品，大家都拿到中央电视台去播，争相降价，最后“中选”的企业还要给央视倒贴钱。“长此以往，原创动漫怎么能赚钱？”
陈少峰还表示，很多学者认为中国文化产业缺乏创意，中国的教育模式导致年轻人越来越懒得创意，他并不认同：2009年，中国原创动漫制作达到了18万多分钟，超过日本的10万分钟，但中国动漫的每一分钟，都在赔钱。“中国缺乏的不是创意，而是对创意的保护。”
如何为创意“减负”
苹果公司每向市场推出一款新产品，中国一些城市的市场上就会充斥着山寨货，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山寨货在中国的泛滥非一朝一夕。陈少峰说，让苹果公司高层困扰的是，一些山寨产品甚至融合多款苹果产品的功能，兼容水平之高令人叹为观止。“创意是有，但束缚太多。”陈少峰对此非常无奈。
国内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大多采取了政府主导建产业园区，吸纳企业入驻的方式。“文化产业园区是以产业为主，不是以文化、艺术为主。很多园区青睐请名人，但名人赚的钱都是自己的，不构成园区的纳税收入。文化产业园区要让企业当主角，让企业家而不是艺术家、文化人做最终决策者。”
“很多地方政府正在拖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后腿！”陈少峰语出惊人。他认为，北京创意产业的发展模式值得借鉴。北京的创意产业是由宣传部门主导，但创意却在政府的引导下发挥了主导作用。 2009年，北京的内容产业占到了全国的35% 。在北京的创意产业发展机制中，政府介入之深，是别地无可比拟的。领导小组由市委书记和常务副市长挂帅，涉及23个职能部门。政府的深刻介入还有一个标志，那就是每年5 亿元的财政专款。北京市文化创意产业促进中心陆续与各大银行确立合作关系，给予专门的授信额度，大型创意民企近年都在政策扶助下得到过银行的大额贷款。
“创意产业最初可以由政府引导来撬动。但当产业要素在市场平台上流动起来，政府完成了为创意‘ 减负’的使命，就要保本有序退出。”陈少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