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英伟那小小的慧泉居里,装饰墙壁的画都是他自己的作品。有一天,慧泉居来了一位在北京玩了二十多年古玩字画的高人,看了一圈后,告诉韩英伟:“我有种想掉泪的感觉。” 韩英伟在山东美术界这个圈子里,是个名人,也是个明白人。他行事低调,也不像一些小气的画家把自己的画看成金元宝,朋友来要,他就给画,以至于他自己手头都没留下能做本画册的作品。他不把卖画当发财的手段,他的画里也就没有那么多烟火气——有多少画家在画“清凉世界”,而老韩的清凉世界不是标榜出来的。 花鸟画在中国画的几种题材里,是最能以小见大、知微见著的,所以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以之寄托情怀。但花鸟画又因为题材的小,而最不容易画出气象来,能把花鸟画画出气象的人,必是有大胸襟、大气魄,要有“一花一世界”的佛陀之心。所以好的花鸟画,不光能看,还要能听,从画里要能听出鸟为什么唱,花为什么开,鹰为什么会阴沉地静默不语,草为什么会疯狂地葳蕤不息。郑板桥画的竹能够百世流芳,就是因为他把竹“刚出土时便有节,及凌云处仍虚心”的品格画出来了,他找到了高尚人格的物化表现,也就给自己的作品完成了一个哲学命题。现在有些花鸟画家在传统的笔墨意趣中找不到新的表现方式,于是往宣纸上撒洗衣粉、吹肥皂泡,单纯追求制作上的与众不同,这些办法充其量能增加一些作品的装饰感,对作品的艺术性是毫无助益的。 返回来再说韩英伟的画。老韩画的花鸟之所以比别人画得耐看,是因为从他的画中,隐约可以听到风声雨声了。这也许和他不太平顺的经历有关。老韩是个美食家,对各地美食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他自己也爱下厨,每每自创一道佳肴,便呼朋引伴,对月小酌,兴之所至,还要挥毫落墨,让人家连吃带拿。老韩不贪,所以他的画不俗。 但老韩的世界眼下到底是小了点儿。他笔底的蛙鱼蝶鸟、竹荷兰藤,都在庭院里鸣唱,他的爱恨情仇,也就成了屋檐下的落英缤纷,所以他的画小品为绝对的上品,虽是黑白水墨,却似五彩斑斓,有声有色。但他似乎对大画的把握有些欠缺——画得总是有些散。要另上一个境界,老韩像现在这样蜗居在慧泉居里是不行的,他必须走出他自己的内心世界。老韩的实力已经够了,他缺的是独鹤与飞的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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