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上的张掖、武威、酒泉、敦煌,在内地人心目中带有着太多的诗意,太多的想像。一说到它们,那就是大漠之中一个小小的绿洲,戈壁之上一处孤独的城池,城池之顶飘着某某镇守将军的“帅”字大旗。这也许是自古以来诗词歌赋中描述的金戈铁马、边城号角的印象留在人们心里太深的原因。但当我置身于河西走廊上的武威市时,真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心目中的武威。它太繁华了。今天的武威,高楼拔地而起,饭店鳞次栉比,街道宽敞,人口密集,公交运输发达。我有了一种失落感,相对来说我还是更喜欢留在我心目中的那诗意的武威。 武威是丝绸之路上的第一大站,是古代拱卫首都长安的军事重镇,是东西方商业、文化通道上的一个重要集散地,也是古代边关要员、文人谋士冠盖荟萃之所。这里的古迹与流传下来的文人故事都很多。最有名的文物景点大概就是武威的文庙了。 武威的文庙里珍藏着一个全国最大、最完整的西夏文字碑。这方碑上的文字我却一个也不认识,那是西夏王国比照汉字创造的西夏文字。据说20世纪60年代能够破译西夏文字的只有郭沫若先生。 之所以对武威的印象中有着几分悲壮、几分边远、几分荒凉的感觉,大约与那首凉州词有关:“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其实凉州自唐朝以后就已经十分繁华了,作为西北的一个重镇,武威无异于大漠之上的一颗明珠。从西夏统治时期往前推,唐代的武威实在是连极尽奢侈的唐明皇也为之向往。 唐人小说《集异记》里就有一段记述唐玄宗神游凉州的故事:唐明皇于某年正月十五在上阳宫张灯结彩,各种彩灯的样式新颖且十分好看,从宫室到殿门,照耀如同白昼。当时有一个叫作叶法善的道士对玄宗说:“今夜京师灯火之盛,天下和地上没有比得了的,惟有凉州还算不错。”玄宗问:“你经常到凉州吗?”叶法善说:“我刚到那里就被你叫来了。”玄宗感到惊异,问他说:“我想到凉州看看行吗?”叶法善要玄宗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玄宗就腾空到了凉州,果然见“千条银烛,十里香尘,红楼逦迤以如昼,清夜萤煌而似春。” 王颛的《玄宗幸西凉府观灯赋》也写了这一情况。不管故事多么荒诞,但是它的确反映了当时武威的繁华夜景。 武威的夜果真那么美吗?住在凉州的第一天夜晚,我特意拉开窗帘,想寻找古代凉州“千条银烛,十里香尘”的感觉,但我看到的却是水银灯、霓虹灯、聚光灯的海洋。这样的城市夜景对从北京来的人来说真是算不得什么。可这是武威,是“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古凉州,是唐明皇神游的西凉府。于是眼前的夜景别有了一番风味,似乎看到红烛灯影之下女巫与西凉伎旋舞于街头,军号与马嘶响彻城楼的诗化景象。 西凉伎其实很值得一说。它是盛行于唐代凉州的一种民间伎艺,粗犷、豪放、通俗、活泼。西凉伎在盛唐时广为流传,长安的街头巷尾常有民间艺人演出西凉伎。白居易有一首诗中提到:“西凉伎,西凉伎,假面胡人假狮子”,这是说西凉伎的舞蹈之中有舞狮子的内容。千万不要小看这些记载,这是舞狮子的渊源。西凉伎的舞狮被各地传承发展下去,成为华夏民族一个具有代表性的舞蹈形式。单就这一点,武威对于中华文化的贡献就值得后人称道。 熊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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