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记着小男孩伊万,他破旧的蓝色毛线衣,他响亮的话语, 他羞涩的笑容,他脸上的委屈、认真和开心——这一切只是因为要 跟我握握手。差一点,我伤害了一个孩子友善和热情的心灵。 学校附近有一个贫民区,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路边摆摊卖水果和蔬 菜,他们看见中国学生会热情地打个招呼,有时还让我们教几句汉语, 慢慢彼此就熟络起来。 孩子们也不再拘谨了,看见我们,常常是一拥而上,仰起天使般 的小脸,伸出小手,跟我们握手,并用标准的汉语说:“你好!”然 后便嬉笑着很开心地跑开,彼此打闹起来。也许在他们看来,跟外国 人握手,是件很自豪的事吧。 初次见到当地的小孩子时,我们是惊诧的。在他们白玉般的小脸 上,镶嵌着两颗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闪着梦幻般的光芒, 仿佛要在那深蓝的湖面上投下影子。但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就仿佛 一日三餐让你吃鲜美的肥桃,你也要“逃之夭夭”的。也许是父母无 暇照顾他们,也许是家贫,这里的孩子不像国内的宝贝们,穿得花团 锦簇,漂亮抢眼,他们穿的是我们国内早已过时的衣服,仿佛是地摊 上的劣质品,有的袖口处线头开了,有的退色了,有的脚上是脏兮兮 的袜子趿着一双大大的拖鞋。除了足球,我从没见到他们有什么像样 的玩具,他们不是温室里的娇贵花,他们是原野里的小树,不管风霜 雨雪,不管有没有人照料,他们依然倔强地生长着,痛快地呼吸着。 有一天,我放学回来,怀抱着几本大书,一个小男孩跑上来,拦 在我面前,冲我伸出脏乎乎的小手,我皱了皱眉,这时同伴扯着我的 衣袖,示意我赶紧走,我有些犹豫了。这时一个大人走到小孩的身边, 耸了耸肩,摊开两手问我们:“为什么?”我看到他脸上的不解和些 许的愤怒,我看到小孩子脸上的委屈和伤心,赶紧抽出手来,俯下身, 握住他的小手,“你好!”他响亮地说,我夸奖他:“你讲的真好!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伊万!”他大声说,随后有些羞涩但很开 心地跑开了…… 我一直记着小男孩伊万,他破旧的蓝色毛线衣,他响亮的话语, 他羞涩的笑容,他脸上的委屈,认真和开心——这一切只是因为 要跟我握握手。差一点,我伤害了一个孩子友善和热情的心灵。 如果伊万读了《简爱》,他也会站在我面前,大声质问我吧?一 个人的尊严是最宝贵的,一个孩子的尊严,尤其是啊。 □ 赵 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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