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珊珊毕竟年轻,没经历过什么危急场面,这时还有点痴顽,尚 未觉得特别恐惧,相反,还感觉到这突变带来的某些兴奋和好玩儿。 顾跃进却不同了。他是个日理万机的老板,本来是百事缠身的, 这一下子,人不能办公了,公司里那一大摊子买卖可怎么打理? 赶紧打电话先跟公司副总交代,说自己老娘突然犯心梗住院,自 己来不及打招呼就回了老家,大概要陪护个十天半个月,公司事情让 他一应打理,重大事情等他回来再说。接着又向自己的女秘书吩咐了 几句接听电话、有人找他后,该如何应答的一些事。最后又打电话给 他的司机顾京生,也就是自己堂弟二柱子,把自己被隔离在这儿的实 情告诉给了他,让他送一些日用品过来。又嘱咐他严密封锁消息,不 许泄露半句。别人问起,就说顾总老母亲突然犯心脏病,顾总临时回 山东老家了。 漫长的一天过去。黄昏降临时,他们都感到筋疲力尽。两人闷闷 不乐,吃掉了二柱子送来的一只烤鸭,话也不爱说,有一搭无一搭看 电视。 顾跃进知道出去是没戏了,也就听天由命。于珊珊却觉得别扭, 不知所措。以前总见不到面时,嫌他来得少。如今,可以天天在一起 了,却是这种非正常状态下,简直不知怎样才好。 这隔离的第一天,就在无措和惊惶、以及打的无数个电话中过去 了。 第二天,传来的消息更糟糕,北京一些大超市发生了抢购。顾跃 进和于珊珊他们听了,心里咯噔咯噔的。自己被关在里头,束手待毙, 连抢购的机会都没有。果真发生点什么,比方说食物饥荒,那该如何 是好?赶紧打电话派二柱子也去买些东西回来。二柱子就可着货架上 还剩下的物品往汽车里搬。过不多久,就拉回来满满一后备箱的食物。 到了小区警戒线外,社区值班的大妈不给往上送,也送不动。司 机二柱子考虑到了这一点,就拿出每人50元小费送给门口保安的小伙 子。两个小伙子想法借了大妈的防化服穿上,这才分头把食物往楼上 扛。 物品都堆在门口,于珊珊让顾跃进帮忙,把东西一件件拖着,直 接拽到阳台上去。顾跃进说你干啥?于珊珊说:先把他们在阳光下晒 两小时消毒。 干完了活,又逼着顾跃进洗手。翻来覆去地洗,像所有患强迫症 的患者那样接连不断地洗,直到把手洗得快要脱落皮这才停住。 到了第三天,更坏的消息传来,说北京城就要封城了。城里的人 一个也不许走。顾跃进放下电话,心情沉重,在屋里走来走去,犹如 困兽。于珊珊也站在自家灶台前,像模像样地煎熬预防非典的中药。 春天的气息,这个季节本应有的桃花馥郁的香气,全变成了过氧乙酸 和板蓝根、以及煎熬中药的苦涩味道。恐惧在突然之间,“咣叽”一 声就把他们砸在了正常生活之外。他们处在恐惧之中,又被隔离在相 对安全地带,有些坐以待毙、生死不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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