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床上蹬着小脚把个脸哭成一堆小抹布,我解开她的尿裤, 金黄金黄的一腚屎。我手忙脚乱抽下尿布,不料,说时迟,那时快, 小屁股眼“哗”地又拉得满腚金光灿烂,我的五个手指缝里全是,差 一点糊满我的眼镜。 这时,炉子上的水壶偏又开了,开水溢出来滴到炉子上“滋滋” 冒着白烟,厨房那边锅里的油开了,也冒着白烟,再不炒菜要起火了, 尿布泡了一盆还没洗…… 赵赵下班回来,我把饭菜给他端到桌子上,坐下正要吃,看孩子 躺在那里抱着自己的小袖子狂啃,饿得眼冒金星,赶紧抱起来喂奶。 就听赵赵边吃饭边抱怨: “家里怎么这么乱,你……你……一天都干什么去了?” 是呀,我干什么去了,我整天吃不上饭,洗不上脸,还要不停地 炖那不加盐的下奶汤,闭着眼灌下去,我都干什么去了? “你干什么去了?孩子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啊!饿了找我,尿了 找我,半夜不睡觉起来哭也找我,什么事都是我的。” 我火了,我抱着孩子跳起来狮吼,一眼瞟见镜子里的尊容:头发 乱成狮子狗,眼镜上雾朦朦地糊着“金子”,身上像发起的气球突然 间就多了40斤的纪念品。一低头,大红缎子的棉袄正被那汩汩而出的 奶水浆成件纸箱子,在我身上直愣愣地站着,散着奶腥气。 我成了“黄脸婆”。 赵赵“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摁,恶狠狠地抛过来一句:“ 你怎么像个男人似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我又成了“男人婆”。 “那你告诉我吧,谁有女人味,是你妈,你姐,还是你妹妹?给 我个榜样!”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你看看有哪个男人下了班还去买菜的,人家打牌,我往家窜… …”赵赵一肚子怨气,红着脸冲我吼。 我正眼不看他,到床边给孩子换下尿布,下边我就一脚踹出去一 只脸盆: “洗尿布!” “哼……真×他亲娘……”赵赵骂骂咧咧地一脚把脸盆踢出去老 远,一摔门出去了。 我没有能耐使赵赵感到家里的乐趣,他不爱回家。别看他嘴巴不 利索,却极富人缘,什么同学结婚,把兄弟生子,同事办事,领导请 客,把日历排得满满的,惟独记不起还有个太太在家里“抱窝”,他 天生属于社会,他不属于我。 生下女儿,我失去了丈夫,这点我该早想到,可我当时想不到。 “我也很懒,我也不会做家务。”无缺博士放下手里的茶杯,大 概觉得这个比喻很滑稽,又拿起茶壶将我的杯子注满金黄色的茶水。 “那你们哪里不对劲了?”他问。 反正就是哪里都不对劲。结婚时所有的人都说我们门当户对,其 实这是相对于权利来讲的。他的家庭是革命干部家庭,而我是在书香 的熏陶下长大的,这怎么能算是门当户对。 □ 南 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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