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到屋檐下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 按理,季一先早就该收到信了,但省城方面毫无动静。田萌生翻 着台历,心绪又乱糟糟的。前几天他去西塘区看沈志国,这位未来的 妹夫看上去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好像正在办一件大案。他们的 交谈十分简短,沈志国只说了一句安慰的话,养精蓄锐,其它的事慢 慢来吧。 两条线都没什么指望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 现在他的住宿也成了问题。老刘掌权后,没过多久就找了个碴, 把老田头开了,换了一对马姓老夫妻。他再也不能在传达室住下去了。 有消息传来说魏虹虹当了干部病房的护士长。 这下她的虚荣心可以得到满足了,从此她可以更像一个“干部” 了。 突然想起这一天是儿子阿宝的生日,他已经十几天没有见到儿子 了,心里一阵内疚。不管怎样,他决心回家看看。 当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旋转的时候,心怦怦跳起来,这个熟悉的屋 顶下流溢着一种陌生的气息,虽然所有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但蒙上 的一层浮灰发布着无人入住的信息。看来魏虹虹早已放弃了这个前沿 阵地,撤回到她父母家那个坚固的城堡里去了。 走廊里有脚步声。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他有些慌乱。先是阿 宝冲了进来,一见他朝他怀里扎。魏虹虹有些僵直地站在门口,她和 田萌生只对视了一秒钟便都将目光迅速移开。然后她一头冲进了厨房 里。她再一次出现在客厅里的时候已经全副武装地束好了围裙和护袖, 俨然一个贤妻良母。 那是胜利者的姿态啊。 晚上,田萌生照例夹着一床被子睡到隔壁的房间去。他躺下没多 久,隔壁房间里就传来魏虹虹的呻吟声。他知道魏虹虹的老毛病又犯 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干部病房护士长稍染风寒就胃气疼,他找了半天 才找到一个热水袋,灌满了开水就让阿宝送进去。可阿宝进去了没几 分钟,魏虹虹的呻吟声愈大了起来,田萌生这才硬着头皮进了卧室。 魏虹虹头发散乱地倚在床上,脸色蜡黄,眼泪汪汪的。知道情况不好, 赶紧帮魏虹虹穿好衣服,冲到楼下拦了一辆的士,把魏虹虹连抱带搂 地塞进车里,急吼吼地驰向市第一医院。到了急诊室,医生们说是化 脓性阑尾炎,决定立即施行手术。 生活的惯性将田萌生重新推入了既定的轨道。恍惚之间他又回到 了从前的日子。魏虹虹住院的日子里,他忙得像个家庭主妇,每天烹 调可口的两菜一汤送到病房。慢慢地恢复元气的魏虹虹同时也恢复了 她的一贯做派,她吆喝田萌生干这做那的声调一如往常。而田萌生多 了一烦的是,最近这段时间,有关三产遗留问题的官司都在陆续开庭, 银行几乎每次都在被告席上。作为三产办主任,他必须按传票到庭, 他实在搞不懂,当初宫复民为什么找一些社会上的地痞无赖来给他办 企业?这些人打着银行的幌子招摇撞骗,然后一拍屁股逃之夭夭。站 在被告席上田萌生常常心生悲哀,觉得这就是他在生活中的真实位置。 过去他为宫复民效劳,鞍前马后连轴转;现在他失宠了,还得给他擦 屁股。他为什么不抗争了呢?那股曾经积聚的底气为什么不明不白地 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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