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的种子(中) 我6岁半时上了小学。在班上,我个儿最高,比别的同学差不多 高出一个头,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上小学不久发生了一件事,上课时,我向坐在我前排的一个同学 借橡皮擦,他不肯借给我,我就从后面朝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他 “哇”地一声哭起来。 老师怒不可遏地要我站到教室后面去。老师是男的,长得又高又 壮,我想,如果我反抗,他一定会像拎小鸡一样将我拎起来摔出去, 说不定还会揍我一顿。我不情愿地离开座位,到教室后面老老实实罚 站。那天,我被整整罚站了一上午,腿站得又酸又麻,我狠狠地盯着 老师心里愤愤地想:等我长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由于个子高,我在心理上感觉自己很强大,便经常对冒犯我或我 看不顺眼的同学大打出手,班上的同学几乎人人都怕我,有的人千方 百计地巴结我,我在学校渐渐坏得出了名。母亲经常被老师叫到学校, 挨老师一顿训斥回来,她便将怒气发泄在我身上,狠狠地教训我,开 始是扇耳光、扒下裤子打屁股,后来是打哪里顺手就打哪里,顺手抓 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打,常常让我浑身挂彩。于是,我便将不能 向她发泄的仇恨加倍发泄到同学身上。 小学毕业时,我已臭名远扬了,升初中时,与我所在小学对口的 中学不愿要我,母亲去求了几次,人家根本就不理她。那天,她从学 校受了一通气回来,进门就操起一根棍子朝我劈过来。我闪过身子, 一把抓住她的手夺下了棍子,她几次扑过来想夺回棍子都被我狠狠地 推开了,那时我已经一米七了,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最后一次我将 她推倒在地上,然后就跑了。那一次,我在游戏机室玩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父亲找到了我,将我押回了家。 这一次母亲没有打我,她也许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她只 是恨恨地指着我说:“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你这个东西。” 后来我上了离母亲工作单位很近的一所中学。 在那所中学,开始我还是挺老实的,也想好好学习,可是没过多 久,我的老毛病又犯了。那天,我的同桌告诉我,隔壁二班的一个同 学将他的足球故意踢进了水坑,他找对方理论,对方不但不道歉还揍 了他一顿。我听了,马上就说:“我去帮你揍他!” 下了课,我去二班将那个同学喊出来,拳脚相加将他打倒在地上, 看他抱头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我心里有一种征服的快感。 每次打完架我都有这种快感,我想母亲当年打我,我无力反抗、 抱头鼠窜,她心里也许就有这样的快感。征服人与被人征服,那感觉 是完全不同的,是母亲用她的暴力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 吴 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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