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间谍史上最重要的人物是如何从迷雾中走出来的……
　　当斯大林去世的消息传遍世界时，美国的一个偏远小城里有个年
过半百的老人拿着刊有这个惊人消息的报纸看了又看，陷入了深深的
沉思之中。不久以后，他来到了有名的《生活》杂志社，说他有个故
事愿意卖给《生活》。很少大惊小怪的《生活》编辑听了这个貌不惊
人的陌生人的陈述后，立刻决定破例为他出个特辑。这个特辑出版以
后，轰动了整个世界。从白宫到克里姆林宫的政要们都深切地关注起
这位老人的故事，特别是谍报世界里的人士为此而大感震惊。因为二
十世纪间谍史上最重要的一个人物第一次从重重迷雾中走了出来。
　　间谍中的天才
　　这个人选择在斯大林死后出来讲话，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斯大林。
恰恰相反，他大概是整个苏维埃谍报史上惟一一个让斯大林无可奈何
的人物了。这人原名叫费尔德宾，但像他那时代的许多人一样，他是
以他投身革命后选择的化名亚历山大·奥洛夫而闻名于世的。奥洛夫
出身于白俄罗斯的一个犹太人家庭，他醉心革命尤好冒险，很早就参
加了俄共。革命爆发后成了一名红军军官，在苏联和波兰的战争中奥
洛夫指挥他的突击队出没在敌人的后方，破袭交通，毁坏给养，收集
情报，为苏军的胜利立下了大功。奥洛夫的勇敢机智被捷尔任斯基注
意到了。这位契卡的创立者和最高首脑下令调来奥洛夫并委以重任。
奥洛夫的谍工天才在他所任职的各个秘密部门里得到了施展的机会，
但最能让他充分发挥间谍才能的是他担任克格勃的国外情报部负责人
时的工作。奥洛夫是个目光远大、手段灵活的间谍头子，他不受苏联
早期情报组织传统的限制，不仅仅局限在驻外外交人员中安插情报人
员，而是积极发展与苏联官方机构无任何关系的“非法”的情报人员，
为苏联的国外情报网开创了一条新路。奥洛夫的这个做法对苏联谍报
工作以后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他所建立的情报网能避免因外交
危机或官方组织的变化而造成的损害。他积极地在西方年轻的理想主
义者和左倾学生中寻找谍报苗子的做法给苏联情报工作带来的成果更
是无可估量。
　　上世纪30年代世界政治斗争的一大焦点是西班牙的内战。斯大林
选中了奥洛夫，委派他担任苏联驻西班牙共和政府的顾问，暗地里则
是苏联在西班牙的情报网的最高首脑。事实上奥洛夫是苏联情报机关
驻外人员中军衔最高的一个。奥洛夫不负重托，他在西班牙期间建立
起了一个非常高效的情报网，不仅在左翼的共和政府中，而且在佛朗
哥阵营中都有他的人。这样，来自敌对双方的大量情报每天源源地汇
集到奥洛夫那里，最后送达克里姆林宫斯大林的办公桌上，使斯大林
对这场千里之外的生死冲突了如指掌。当然，奥洛夫是为苏联的利益
工作，在莫斯科的指令下他也干了不少有损西班牙的事，比如说趁乱
把西班牙国库的黄金都运到了苏联，这个趁火打劫的勾当至今还在为
人诟病。
　　与斯大林的交易
　　奥洛夫在西班牙出生入死，不料后方风云骤变。斯大林开始搞肃
反，老布尔什维克们被一批批地送进了莫斯科的刑讯室。从斯大林的
对手和战友开始，清洗逐步扩大。有一天奥洛夫听说了乌克兰情报机
关的头头、他的表弟被枪毙了。谁也不能保证能躲得过这场浩劫。不
久，一封莫斯科来电送到了奥洛夫的手上，要他立刻到停泊在比利时
的安特卫普港的一艘苏联船只上去会见上司汇报工作。奥洛夫见电后
不动声色，马上整理行装出发。但他没去安特卫普，他很明白在那里
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到法国与他的家人会合，然后上了一艘去加拿
大的船。从加拿大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美国。
　　熟谙苏联特工内幕的奥洛夫知道，只要斯大林想杀他，即便身在
美国也是难保自己的身家性命的。他的一个同事拉尔司就是在叛逃后
被自己组织的人追杀的。但奥洛夫自有高招。他在加拿大寄出一封给
斯大林和他的镇压总管苏联内务部长雅佐夫的信，信中列举了他所知
道的苏联谍报工作的秘密，包括窃取西班牙国库的黄金、在海外进行
的种种政治谋杀、以及他所知道的苏联潜伏在西方谍工的名单。这封
信的含义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斯大林一看就明白，奥洛夫是在建议做
一笔交易。不管斯大林是多么恼火，他只得接受交换的条件。斯大林
和奥洛夫之间的这个从没签署甚至从没明说的合约一直得到双方的遵
守。斯大林没再下令消灭奥洛夫，他甚至没碰奥洛夫在苏联国内的亲
属。奥洛夫则保持他的沉默，悄没声息地蛰居在美国。
　　奥洛夫的沉默对苏联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尽管奥洛夫在三十年代
就脱离了苏联的情报机关，但克格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及以后的冷战
时期的一些最重要的谍工组织都是奥洛夫发展组建的。比如冷战时期
震惊西方的“剑桥五人组”，那是五名出身名门位居高官的英国人。
他们在剑桥读书时被奥洛夫招募为间谍，后来竟个个得居要津。由于
这五个间谍的关系，很长时期西方对苏联来说几无秘密可言，克格勃
取得了间谍史上空前的胜利。
　　奥洛夫信守诺言，一直隐居在美国不与任何人发生联系。斯大林
之死使他觉得可以不再受三十年代那个约定的束缚，他与《生活》杂
志合作出了个专辑，又写了本题为《斯大林罪行秘史》的书，与他的
旧主子算清了账。
　　一生传奇成为谍工的"偶像"
　　奥洛夫逝世已有多年，近来在美国出版的两本书又把他带回到公
众的视线中来。这两本书对奥洛夫的评介颇为不同，引发了一场不小
的争论。题为《联邦调查局里的克格勃将军》的一本奥洛夫传记的作
者叫盖泽尔。他原是一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
被派去保护奥洛夫，朝夕相处后渐渐地与奥洛夫做了好朋友，最后竟
被奥洛夫指定为他的遗嘱执行人。这本书描写了奥洛夫不寻常的一生，
对奥洛夫颇多赞扬。另一本关于奥洛夫的书题为《致命的假象》，由
两个作者合作而成。这本书对奥洛夫的后半生作了完全不同的解释。
这两个作者认为，奥洛夫根本就不是一个克格勃的叛逃者，他只是个
避难者。作为苏联海外情报网的首脑，奥洛夫知道至少六十余名潜伏
在西方的苏联间谍的名字，但他至死都没向美国人透露过其中哪怕一
个人的名字。在他与联邦调查局的整个合作过程中，他从没向美方提
供过任何会有损苏联的情报。
　　这两本奥洛夫传记的对立很是有趣。出身于联邦调查局的作者和
出身克格勃的作者都尽力要把奥洛夫写成是自己阵营的英雄。这大概
是奥洛夫这位传奇人物的魅力的最好证明。　　　　　　文／尹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