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14年,35岁的商文(化名)被抓获的时候,说自己终于踏实了,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2002年,他因为一只老鼠和同事发生争执,竟然用砍刀砍死对方,随后开始了漫漫逃亡路。14年,让他从一个头发茂密的青年变成了脱发严重的中年大叔。

　　他漂白了身份,很少抛头露面,跑到偏远的地方娶妻生了一儿一女。可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年11月他还是被抓了。

　　起因：水桶里的死耗子　引发争执

　　一起潜逃十四年的杀人案,谁都没有想到,源头竟然是一只死老鼠。

　　2001年12月,商文通过应聘来到了千佛山医院东门附近的伟伟快餐店(现在快餐店已经没有了)当厨师,二十多天后,19岁的梁某明也来到了这家快餐店打工。就这样,两人成了同事。

　　“快餐店的老板是夫妻俩,加上他们两个,一共4个人。商文和梁某明平常都在快餐店里住。”历下公安分局刑警三中队教导员王小兵告诉记者,这家快餐店早上和中午对外出租,只有到了晚上,他们才自己经营,所以两人的活并不是很多。

　　由于这家快餐店是简易房,没有自来水,所以梁某明和商文每天轮流打水。2002年1月14日,商文无意间发现水桶里有一只死老鼠,“这天是梁某明打的水,商文发现老鼠后,坚持要把水倒掉。梁某明没说话,用舀子一下子把死老鼠舀了出来,直接扔外边了。”王小兵说,商文一看,忙说这是人吃的水,万一吃出问题怎么办,梁某明接着说,你不吃不就行了……

　　案发：他用砍骨刀，砍断对方颈椎

　　“商文是属于比较内向腼腆的人,梁某明说话相对比较冲,因为老鼠的事,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根据商文被抓后供述,发生争吵后,梁某明先是拿起一把刀,要砍商文,被商文一下子夺了下来,紧接着梁某明抄起了一个磨刀石,砸到了商文的头部。

　　“当时把商文的头打破了,商文被打后,抓着梁某明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地。”王小兵介绍说,看到梁某明趴在地上,商文又拿起了厨房一把已经生锈的砍骨头的刀,朝梁某明的颈部就是一刀。一刀下去梁某明直接趴着就不动了。

　　“后来经勘查,死者后颈部有一个23厘米长的伤口,整个颈椎都快断了,但当时人并没有死亡。”王小兵介绍说,“当时民警现场调查的时候,门口一个摆摊的摊主称听到了里面有激烈的争吵声。过了一会儿,商文从屋里出来,借了10元钱就离开了。”历下刑警大队大队长朱玉杰说,从此商文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梁某明被及时送到了医院,可惜因为伤势太重,抢救了四天之后,梁某明身亡。　　

　　逃亡：到偏远省份漂白身份结婚

　　商文是菏泽市牡丹区某村人,时年21岁。当时他从黄牛手中花150元买了一张到包头市的火车票,直接跑到了包头。

　　当时他不知道被害人死了,只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为了逃避抓捕,他在当地打了一年黑工。

　　第二年商文又逃到了内蒙古乌海市。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商文认为,在偏远人少的地方就能“黑”下来,“他有厨师的手艺,很好找工作,尤其是煤矿这些地方,不会过多追问他的身份。”有多年刑侦经验的朱玉杰说。

　　2004年,商文通过在甘肃省天水市的姑姑落户在了天水市。朱玉杰说,经过调查,一开始商文化名刘某平落户在了天水市的一个村子里,后来转到了他姑姑工厂的集体户口上。

　　2005年,结婚后的商文将户口从甘肃省天水市迁入妻子宋某珍户籍所在的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宋某珍是当地的牧民,国家有补贴,他把户口迁过去,可以领这部分补贴。”朱玉杰说。

　　认识宋某珍的时候,商文自称是孤儿,没有亲人了。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养育了一儿一女,宋某珍始终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逃犯。

　　追捕：逢年过节都去案犯老家蹲点

　　从商文销声匿迹开始,他就始终是办案民警的一块“心病”。

　　“每年中秋节和过年的时候,我们都到他菏泽老家去蹲点,给他家里人做工作。”历下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陈雪峰说,通过侦查,也确实没有发现这些年里商文和家人有联系,“这种情况很少见。”

　　民警调查过商文嫁到平阴县的姐姐,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在这14年里,民警也曾查到了商文在甘肃省天水市的姑姑,“我们委托当地刑警进行了调查,最后也没有查实他姑姑和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

　　14年了,办理这起案件的历下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换了3任,中队长换了3任,商文始终是大家的“心病”。

　　突破：蹊跷的户籍引发民警怀疑

　　“他在当地能查到的信息很少,包括乘车信息、银行信息和其他信息,都很少。”民警告诉记者,商文在当地很谨慎,出门都用户口簿,“他把户口簿拍了照片,存在手机里,能不用身份证就不用。”

　　“2016年我们重新梳理这些逃犯的时候,把商文14年前的照片在公安部人口数据库里进行了比对。”历下公安分局情报信息科副科长靳鹏说,经过比对,和商文相似度在60%以上的人,全国有178人。

　　“相似度有个排名,这个户口登记信息为刘某平的人,并不是相似度最高的。他在178人里排名第七。”靳鹏告诉记者,最终确定刘某平就是商文,费了一番周折。

　　根据以往办案经验,嫌疑人在逃逸后很多都逃往东北三省、内蒙古、河南、甘肃等地方,“刘某平的户口是2004年,也就是案发后突然出现在甘肃省天水市的,这就是蹊跷之处。”

　　王小兵介绍说,他们分析和商文相似的人,分析到刘某平的时候,发现两人的身份信息是有衔接的。“商文在山东的户籍信息到2002年案发就断了,而天水市的从2004年落户,之前的没有信息,这就是最大的嫌疑。并且,刘某平本人在天水的信息也非常少,这更引起了民警的怀疑。”靳鹏说,根据综合判断,刘某平的嫌疑最大。

　　落网：自称用献血的方式赎罪

　　“我们刚开始查到了他在当地一个学校食堂打工,赶到之后,老板告诉我们他一年之前就离开了。”办案民警又查到了今年10月份他在当地一家银行开了一张银行卡,“他是用自动开卡机开的,当时监控拍下了一张他的正面照片,留下了一个指纹,所有的信息只有这些。

　　”历下公安分局刑警四中队民警刘江说,他们只能从商文走出银行开始查监控。

　　“商文出门之后上了一辆出租车,监控视频断断续续,我们最后查到了一家商场。”刘江说,大伙儿根据多年办案经验判定,商文就在这家商场的食堂打工。

　　通过比对,确定刘某平就是商文。于是,办案民警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展开了抓捕。“我们去的时候,他在里面削土豆。我们堵了几个门,本来想把他叫出来实施抓捕。巧合的是,我们刚刚布置好,他就出来上厕所,我们就顺势进行了抓捕。”陈雪峰告诉记者。

　　从当时的监控录像来看,当时嫌疑人被摁倒在地时,出于本能反抗了几下,但很快就被制服了。“叫什么名?”“刘某平。”“不对,你的真名?”“商文!”对上了,民警长出一口气,14年的逃犯就这样落网。

　　回济南的路上,商文说他这些年一直惶惶不可终日,甚至经常用献血的方法来“赎罪”,缓解自己心中的不安。

　　悔恨：让民警对妻子说声对不起

　　逃亡14年,商文已经有一儿一女。他被抓获后,妻子哭着签了字,她这才知道丈夫并不叫刘某平,而是叫商文,也不是孤儿,而是父母双亲都健在。

　　“他家里很困难,我们也尽可能帮助他的妻子孩子。他提了个要求,说他女儿一直想要个手机,要求把他的手机留给女儿,银行卡给他妻子,跟他妻子说声对不起。”陈雪峰说,除此之外,商文在当地租住了一个房间,交了两千多元的房租,警方也帮忙退了房租,把钱交给了商文的妻子。

　　被抓到案后,商文指认了当时作案的现场,也指认了作案工具,并且如实交代了案发的过程。

　　14年的潜逃生涯,商文坦言自己的身心备受折磨。“当时他的头发很浓密,潜逃的过程因为压力太大,所以头发掉得很厉害,一些地方都秃了。”王小兵说,被抓后,商文表示,他不怕坐牢,最怕的就是赔钱,“他家的经济状况确实不好”。

　　商文还说,他如果早一点知道清网行动,很可能早就投案自首了,“他所在的地方太偏远,连电视都没有,以至于等他看到清网行动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因此他也就错过了。”

　　14年了,当地人都认为他是个孤儿,会烹饪,几乎不知道其他的事情。至于商文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案件破获后,济南市公安局历下分局局长贾延昭说,这么多年,历下警方一直没有放弃追逃,除了商文以外,其他在逃人员也正在追查中。

　　（生活日报记者 李培乐）